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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夫人落地后,无意间瞥见那些孩子背后的书箱,眼神瞬间变化,一身戾气暴涨,虽然竭力压抑,可这异样一展无遗。

年轻剑客叹了口气,望向在绣花江渡船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草鞋少年,语气真诚地恳求道:“能否请你们先收起三只书箱?这位楚夫人对读书人的怨念便是她当年放弃山水正神的症结所在,此中缘由,实在是一言难尽。陈平安,只希望你们能够网开一面,看在并未酿成大错的分上,此次恩怨就此揭过,如何?”

他想了想,笑道:“如果可以的话,只需要答应我施展一个障眼法就行。”

陈平安点头道:“可以。”

很快,三只翠绿小书箱就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当然,如果练气士凝神视之,它们便会现出原形。

年轻剑客最后重新望向魏晋,这位东宝瓶洲最年轻的上五境修士,而且还是战力可以拔高一境的剑修。

不惑之年的上五境,不管放在什么大洲,哪怕是泱泱浩大的中土神洲,一样是足够骇人听闻的天之骄子。

风雪庙魏晋和大骊宋长镜在山上修士而言的“年轻”一辈中,是当之无愧的南北双璧。

如今他们一个破开十境跻身剑修十一境,一个达到传说中的武道止境第十境,果然都没有让人失望。

两人“一文一武”,未来成就皆是不可限量。

年轻剑客笑问:“不知魏剑仙此次赶赴大骊,除了解决今日风波,可还有其他想法?”

魏晋笑着反问道:“若是没有其他想法,会如何?有,又会如何?”

年轻剑客直截了当道:“若是仅仅游览风光,除去大骊几处禁地,其余地方都欢迎魏剑仙莅临,如果不嫌弃,在下愿意作陪;若是趁着大骊局势动荡有所图谋,那么在下便会挡在这里,亲自试试看魏剑仙的飞剑到底有多快。”

魏晋收起手中名为高烛的名剑,悬挂腰侧:“风雪庙内,我素来最为敬重阮师,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素未谋面,故而接到阮师从骊珠洞天传出的太平牌信息后,便接下了一桩任务,护送这些孩子去往大骊边境野夫关。所幸中途遇到一位名叫阿良的前辈,指点了我一番剑术,才有此次闭关破境的机缘。所以我这次北上,你不用担心什么。”

年轻剑客以诚待人,魏晋本就是磊落豁达的性格,并未将他略显生硬的姿态视为挑衅,而是袒露心扉道:“如果你想要切磋剑术,我是很乐意的。之前本以为家乡东宝瓶洲已经没有继续游历的必要,听了阿良许多关于外面的说法,我便很想去倒悬山看一看,去阿良历练的地方,真正砥砺自己的剑道。”

正因为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魏晋才更加清楚“坚持”二字的可贵。

一边的老道人根本插不上嘴,也完全没胆量开口说话。毕竟,一个赫赫大名的风雪庙魏晋就足以让他感到窒息。

上五境修士,在东宝瓶洲是何等凤毛麟角的存在!

须知十境修士就已是一国砥柱,无一不被君王当作镇压国运的供奉。

上五境练气士,哪一个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那可是能够开山立宗的存在。

东宝瓶洲王朝林立,但是以“宗”字作为后缀的仙家府邸又有几座?

屈指可数!

魏晋双手抱拳,对年轻剑客说道:“后会有期。”

年轻剑客亦是抱拳还礼,道:“希望将来能够在东宝瓶洲听到从倒悬山传来的关于你的消息。”

两名剑修相视一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即是此理。

陈平安轻声道:“走了。”

李宝瓶、李槐和林守一点了点头。

目盲老道人一咬牙,壮起胆子小心翼翼问道:“这位仙师,小道有两个徒儿被楚夫人……留在府中做客,能否让小道带着离开?小道只怕徒弟们粗鄙顽劣,会不小心坏了楚夫人的规矩……”

年轻剑客转头对楚夫人温声说道:“能否放行?”

楚夫人点头道:“既然大人发话了,妾身怎敢不从。”

这位深藏不露的京城守门人推剑出鞘寸余就能够挡下魏晋的第三剑,分量有多重,楚夫人心知肚明,总之绝不是她能够抗衡的。

哪怕是巅峰时期的她,坐拥山水地界的庇护,一样毫无意义。

更何况她算不得货真价实的十境,而这位墨家豪侠出身的古怪剑客,天晓得会不会跟魏晋一样,已是第十一境的陆地剑仙。

她有些恼火,眯眼望向那些少年少女。

若非他们当中有人害得自己点不着灯笼,又看到了他们负笈游学的可憎模样,她怎么可能沦落到现在的凄惨处境?

不说自己挨了魏晋两剑,差点就连山根水源也给那尊阴神打坏了。

魏晋牵过白色毛驴,笑问陈平安一行人:“那我们动身赶路?”

陈平安当然没有意见。

多出一个陆地剑仙的游学队伍,就这么缓缓离开。

李宝瓶来到陈平安身边:“小师叔。”

陈平安轻声问道:“怎么了?”

李宝瓶嘿嘿一笑:“没什么!”

陈平安揉了揉她的脑袋。

李宝瓶与陈平安并肩而行,其实她是有些想念自己的大哥了。

楚夫人一招手,将跛脚少年和酒儿从花园随意扯出,丢在目盲老道人身边。

在这之后,她眼角余光瞥去一个方向,刚好看到那草鞋少年回头望来的视线。

双方对视,少年眼神冷漠。楚夫人在一瞬间,没来由地有些心悸。

她很快就觉得荒诞可笑,迅速收回视线,不再浪费时间在一个平凡少年身上。她只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疑神疑鬼。

等她鬼使神差地再次望去,草鞋少年已经背对着她,落在队伍的最后面缓缓离去。

福禄街桃叶巷的四大姓十大族,仅是对那三十余座龙窑窑口的争夺,千百年来就充满了钩心斗角,其中不乏血腥味。

只不过现在这里成了龙泉县,敞开门户,不得不抱团聚势,但是私底下,谁不在与大骊朝廷以及那些买下山头的仙家势力暗中联络?

外边有些传闻传得煞有其事,其实一街一巷并不当真。

比如四姓之一李氏的龙麟凤,随着李宝瓶的先生,那位山崖书院山长的黯然落幕,就更像是一个笑话了。

至于李虹的长子,福禄街所有长辈的印象,就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而幼女李宝瓶,则是那个从小就不着家的小疯丫头啊;唯独二子李宝箴还算有点光耀门楣的希望,听说在京城遇上了贵人,破格成为国子监监生,跟随当朝名士刘文虎学习《大礼》,在小镇引起过一阵小小的波澜。

李家书房内,一名神色疏淡的年轻人将一封来自大骊京城的书信交给父亲李虹。

李虹笑道:“宝箴跟他妹妹一样,宁可寄给你这个大哥,也不愿寄给自己爹娘。”

年轻人苦涩一笑,轻声道:“信上写的东西,爹您要有点心理准备。”

李虹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抽出信纸后,粗略看过之前的寒暄问候,越到后边,眼神越是阴沉。

他起身点燃一盏油灯,搁置在笔洗之中,一点点烧掉这封家书,灰烬缓缓落在梅子青色的精致笔洗之内。

李虹用了两个字,来给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盖棺论定:“胡闹。”

他又问长子:“此事你怎么看?要不要听从你弟弟的建议,通过县衙将朱河、朱鹿父女祖祖辈辈落在我们李家的贱籍削去,帮忙提为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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