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位陈平安并不认识的青年修士,却站在礼圣之后,众人之前。
果不其然,蛮荒天下试图撞穿浩然天下!犹如两条蹈虚飞舟迎头相撞!要以此彻底断绝礼圣跻身十五境的道路。
小陌已经现出真身,白衣缥缈,以心声说道:“公子,按照郑城主的推衍,蛮荒天下选择的切入口曾是扶摇洲,其次就是我们大骊禺州,现在似乎换成了庾谨的海底老巢。”
谢狗微笑道:“亏得我做事稳重,没有随便打开那只匣子。”
郑居中说道:“有劳陈山主收敛全部心神,再祭出两把飞剑了。”
陈平安点点头。
李希圣微笑道:“我来辅佐陈山主就是。”
远古天下十豪和四位候补,当下其中两位候补都在此地——礼圣和三山九侯先生。
按照境界修为划算,应该分成三档,第一档当然是礼圣、三山九侯先生、郑居中,三位修士都是十四境。
然后是于玄、吕喦、白景、小陌,尚未合道十四境。
最后垫底的,当然是暂时连上五境都不是的陈平安。
唯独李希圣,身份比较特殊,极难准确界定他的真正境界修为。
如果只是按照道龄来算,应该依次是三山九侯先生、小陌、白景、礼圣、于玄、吕喦、郑居中、李希圣、陈平安。
而如今的李希圣,未来的白玉京大掌教寇名,与白帝城郑居中、纯阳吕喦,在至圣先师看来,都是有希望跻身未来十豪之列的。
所以不管怎么算,陈平安都是垫底的那个。
只不过年纪不大,大场面却是见多了,陈平安还不至于手足无措,一颗道心如止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陈平安按照郑居中的提醒,收起那一粒粒分量大小不一的心神时,自家落魄山竹楼一楼,原本正在抄录几本道书的那个“陈平安”,瞬间神色呆滞,变得木讷起来,长久保持那个提笔书写姿势;大骊禺州将军驻地,一道修士身形施展遁地法,在那人迹罕至的山野僻静处,寻了座石壁缝隙间的洞窟,身形瞬间如“蝉蜕”,竟是一张替身符箓;宝瓶洲西岳地界,某个大骊藩属国京城一处热闹坊市内,一个摆摊算命和帮忙代写家书的中年道士,在此挣钱有段时日了,尤其是帮忙验算男女姻缘事,颇为灵验,这位云游道士喜好饮酒,提起酒葫芦灌了几大口,突然脑袋磕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在青杏国一处仙家客栈内赏景的外乡练气士,立即返回自己房间,关上门,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叠放腹部,沉沉而睡;正阳山地界,去年有个不录入诸峰谱牒的练气士,靠着三境修为和一路打点关系,刚刚当了某峰藩属门派的知客,今天趁着没有访客的间隙,坐在河边垂钓,当有鱼儿咬饵上钩,亦是不提鱼竿。
唯独远游“天外”,“逆流行走万年光阴长河”的那一粒心神,要不要收回,陈平安有些为难和犹豫,不是他不舍得,只是这件事做起来并不轻松。
不等陈平安开口询问,郑居中明显是推算出了什么,又以心声笑道:“不用召回这一粒心神,否则半途而废,很容易伤及大道根本。一个不小心,别说帮忙,都可以直接撤出天外返回村塾养伤了。何况我也不想被那个存在记恨,再被文圣堵门骂街。”
吕喦微笑道:“陈道友,不承想这么快就见面了。”
陈平安抱拳还礼:“见过纯阳前辈。”
之后不敢有任何拖延,陈平安便立即祭出两把本命飞剑,将礼圣和三山九侯先生之外的所有修士笼罩其中。
按照陈平安的粗略估算,他们距离礼圣的那尊法相至少有数百万里之遥,而凭借目前的元婴境界,至多支撑起一座涵盖方圆千里的笼中雀小天地。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须发如雪,穿着一件极为宽松的紫色长袍,赤脚悬空于太虚境界中。
老人身上那件紫色长袍,名为“紫气”,与余斗身上那件羽衣,龙虎山天师赵天籁的又名“法主”的七曜,以及仰止那件墨色龙袍,都是数座天下的十大法袍之一。
这件紫气法袍,绘有一幅黑白两色阴阳鱼的太极图,老人腰间悬有一枚晶莹剔透的葫芦,可以清楚看见里边的瑰丽异象:星光璀璨,不计其数的星光点点攒簇、汇聚成河,就像一整条天上银河被摹拓在内。
本该在天外合道十四境的老真人符箓于玄,被世间誉为独占天下“符箓”二字。
于玄屈指轻弹数下,几个天地边界处便漾起一阵阵灵气涟漪,他点点头,目露赞赏神色,笑道:“不错不错,有劳陈隐官了。”
说过了场面话,于玄心中还真有几分疑虑:如今的年轻隐官,毕竟不是那个与陆沉借取十四境道法的陈平安了,被礼圣拉壮丁一般拉来天外帮忙,一个纯粹武夫,即便是止境,终究修士境界才元婴,能帮什么忙?
就说眼下凭借飞剑造就出一座千里天地,意义何在?
于玄忍不住以心声询问吕喦:“纯阳道友,就这?”其实老真人与这位据说从青冥天下返回浩然天下没多久的道士也是头回见面。
吕喦微笑道:“于前辈拭目以待就是了。”
于玄只得按下心头疑惑,点点头。
起一座小天地阵法,对他们这些修士来说,不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当然了,说句良心话,这座小天地的坚韧程度,还是很出乎于玄意料的。
撇开那些压箱底的大符不谈,就算是于玄亲自出手,估摸着没有二十几张攻伐符箓,还真不一定能够破开天地屏障。
剑修的烦人之处,除了剑修的一剑破万法,还在于这些本命飞剑的古怪神通。
该不是文圣与礼圣打商量,希冀着帮助关门弟子在文庙功德簿上添一笔?
换成别人,于玄还会担心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换成老秀才,于玄觉得还真不会委屈了对方,就算跟老秀才当面对峙,老秀才无非是撂下一句:“是又如何,不服气的话,你来打我啊。”
陈平安说道:“恳请各位稍稍放开神识,观想出平时炼气的自家道场所在。”
郑居中率先观想出一座白帝城琉璃阁。
吕喦随后观想出梦粱国境内那座汾河神祠附近的吕公祠。
于玄观想出了正宗山门所在的一座填金峰,此地曾是老人最早选择的道场和宗门发轫之地。
小陌观想的道场相对比较敷衍,是昔年酿酒所在的碧霄洞落宝滩的一栋茅屋。
谢狗则很不客气,她所观想之物,直接就是一轮耀耀大日。
因为刻意不设禁制,彻底放开神识,故而这些道场在小天地内都得以“显化”出清晰轮廓,纤毫毕现。
于玄暂时不清楚陈平安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就如纯阳道友所说,拭目以待便是。
然后陈平安驾驭那把本命飞剑井中月,就像一位世间最擅长工笔白描的绘画大家,而这些道场就像一份份底本。
就好比陈平安从青蚨坊得来那幅《惜哉剑气疏》字帖后,只需双钩填本,对着真迹临摹描字即可,故而最为接近真迹。
陈平安的两把本命飞剑,其中笼中雀就是一座空虚天地,如人之躯壳;另外一把井中月,则一剑化作四十余万把细微飞剑,搭建出这座天地躯壳的筋骨脉络、基础框架,似为人身躯壳填充血脉骨肉。
只见一座屋脊铺满碧绿琉璃瓦的白帝城琉璃阁,率先在郑居中四周拔地而起,无数条金色丝线开始向上蔓延生发,而每一条金线就是一把由井中月细分出的一柄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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