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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唯一的变数,就看风雷园黄河能否在蛮荒天下战场破境了,如果黄河能够跻身玉璞境,大骊朝廷恐怕就要为难了,不是对风雷园观感不好,而是风雷园剑修太过纯粹,不如正阳山诸峰剑修那么懂得审时度势。

刘灞桥撇撇嘴:“变成篁山剑宗?反正都是虚的。”

正阳山故意将下山放在旧朱荧王朝境内,用心如何,一洲皆知。

但是有好事者帮忙做过一番调查,结果显示至少有七成剑修坯子依旧将风雷园作为第一选择。

当然,这得好好感谢落魄山,如果没有那场观礼,估计结果就不好说了,说不定形势会颠倒过来,从七三开变成三七开。

刘灞桥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有我师兄的消息吗?”

陈平安摇头道:“我们落魄山没有文庙的邸报。”

停顿片刻,陈平安笑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刘灞桥略作思量,笑着点头,很在理。

到了落魄山山门口,瞧见山主带人上山,仙尉立即从竹椅上起身,陈平安再帮忙介绍双方身份。

仙尉与两位贵客稽首致礼过后,小声问道:“就不用记录在册了吧?”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这边不用录档了,但是回头跟箜篌说一声,就说风雷园刘灞桥和南宫星衍今天做客落魄山。”

刘灞桥问道:“什么意思?”

陈平安解释道:“落魄山有人负责编订年谱。”

先是纯阳吕喦,再有邵云岩和酡颜夫人,把自封了个编谱官的箜篌高兴坏了,私底下几次要让仙尉道长让贤,换她来当看门人,钱好商量。

要不是因为大风哥留下的那座书山,仙尉听了那几个一路攀高的数字,还真就动心了。

刘灞桥立即来劲了:“仙尉道长,记得与那个编订年谱的修士提个要求,别光写名字,最好加上我跟南宫星衍的境界,一个不到百岁的元婴境,一个才二十……十八岁的观海境,都是剑修!”

到了山上,陈平安让老厨子炒了几个佐酒菜,拉着刘灞桥喝酒。

南宫星衍不愿意打搅师叔与陈山主叙旧,就跟着那个叫陈暖树的粉裙女童去一座府邸住下,与刘灞桥的宅子相邻。

等到刘灞桥打着酒嗝,拍肚子哼着曲子,醉醺醺返回住处,少女好像刚好出门。

南宫星衍小声感叹道:“刘师叔,你还真认识陈剑仙啊?”

双方瞧着关系确实很好,都愿意亲自下山来接刘师叔呢,上了山还能喝上顿酒。

刘灞桥气笑道:“不然呢?摸着良心说说看,你师叔是那种喜欢吹牛的人吗?”他从袖中摸出一块玉牌交给南宫星衍,“陈山主提前送的贺礼,回头你交给邢有恒去。”

南宫星衍接过那块玉牌,端详一番,疑惑道:“这是?”

刘灞桥只得解释一番。

原来当年在春幡斋议事堂,作为新任隐官的陈平安曾经送出去一批避暑行宫秘制的无事牌,形制极为素雅普通,玉牌材质也不算如何珍贵,并无任何出彩之处,只是一面篆刻“浩然天下”,另外一面刻有“剑气长城”,旁边雕琢小篆“隐官”二字,再加上一个蝇头小楷的数字。

除了没有跨洲渡船的桐叶洲,浩然八洲,不同的渡船船主和管事每人得到了一块篆刻不同数字的无事牌,比如吴虬是九,唐飞钱是十二,扶摇洲瓦盆渡船管事白溪是十三,皑皑洲南箕渡船江高台是十六,西南仙家岛屿霓裳船主柳深是九十六。

此外,皑皑洲太羹渡船戴蒿和流霞洲凫钟渡船刘禹等人也各有收获。

陈平安自己只留了三块无事牌,送给刘灞桥的这块就是其中之一,数字是六。

另外一块无事牌送给了桐叶洲青虎宫的陆老神仙,数字是八。

只余下最后一块,陈平安打算自己留着,数字是五十五。

刘灞桥笑道:“这玩意儿现在很值钱的。”

风雷园剑修从不关心山外事,方才在酒桌上,陈平安也没多说这些无事牌的价值,只是刘灞桥又不是蠢人,当然知道这是有钱都买不着的好东西。

刘灞桥玩笑道:“总算见过真人了,感觉如何,有没有大失所望?”

南宫星衍呵了一声,不屑回答这种白痴问题。

在风雷园,她先前看过了那场镜花水月,便有了句口头禅:“天底下竟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现在看来,等她返回风雷园,口头禅就要稍作变化了:“天底下果真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刘灞桥抖了抖袖子,轻声道:“喜欢一个注定不会喜欢自己的人,可能会比较辛苦。”

南宫星衍摇摇头:“师叔,我跟你可不一样,绝对不会像你这么半死不活的。”

刘灞桥苦笑不已。

南宫星衍神采奕奕:“我是否喜欢谁,与谁喜不喜欢我,半枚铜钱的关系都没有!就像……就像山看水,水流山还在。喜欢之人只管远去,我只管喜欢。”

刘灞桥会心一笑。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敢爱敢恨了吗?

他叹了口气:“丫头啊,你之所以如此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是因为你只是仰慕,不是真正喜欢。”

南宫星衍点点头:“可能吧。”哈,她又不是花痴。

刘灞桥摆摆手:“自个儿逛去,守身如玉的师叔要倒头睡觉了。警告你可别胡来啊,刘师叔做人很正派的!”

南宫星衍呸了一声,转头就走。

刘灞桥独自呆呆坐在台阶上。喝过了两壶梅子酒,入口好喝酒劲大,他这会儿还没缓过来,醉眼蒙眬。

庭院幽静,丛丛芭蕉绿窗纱,刘灞桥细细品着酒水余味,只觉得梅子酒酸牙齿。

他嘴上说是担心书信一封请不动陈平安,当然是个蹩脚借口。

陈平安的念旧,他最清楚不过,别说飞剑传信,就算风雷园不给请帖,只要陈平安听说了此事,只要无事在身,估计都会亲自赶去道贺。

他就只是想要下山而已。

愁思飘到眉心住,老尽少年心。

屋顶上有人贱兮兮地笑道:“灞桥兄,别愁眉苦脸的了,愁给谁看呢?来来来,继续喝酒。”

刘灞桥笑骂一声,站起身,脚尖一点,来到屋顶,发现这儿已经放着六壶酒了。

刘灞桥立马就有点,陈平安也不管他,自顾自揭开一壶酒的泥封。

刘灞桥一咬牙,坐在陈平安旁边,将三壶酒往自己身边一搂,骂骂咧咧:“咱俩各喝各的,谁劝酒谁孙子。”

陈平安笑道:“谁挡酒谁孙子。”

向山下去一回又一回,吾将老。

天下共分明月夜,两个光棍在喝闷酒。

真正饮酒无须劝,醉得不知人间第几天。

竹楼一楼廊道,陈平安手里拿着一本册子,陈暖树和周米粒一左一右坐着,歪着脑袋看那第三页的年谱内容。

箜篌得意扬扬道:“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秋。隐官老祖,要不是你提醒过我年谱行文需要文字质朴,越素越好,否则我就让你们知道啥叫文质相炳焕。”

陈平安笑了笑,卷起那本册子,朝箜篌的脑袋就是一通敲,一边敲一边气笑道:“劳烦编谱官给我解释一下,那三个注解是什么意思?”

原来,那年谱上边如是写道:“淳平六年正月二十七日,风雷园元婴境剑修刘灞桥携十八岁观海境剑修南宫星衍做客落魄山,与山主陈平安商议参加风雷园金丹剑修邢有恒的开峰典礼,山主将于今年立夏日下山。正月二十八日,刘灞桥与南宫星衍于巳时通过牛角渡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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