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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就是一些世家豪阀子弟的镀金手段,等于白捞个大渎水府的谱牒身份,不管十年之内是否修道有成,是就地留任,还是最终被遣返回乡,都算有了一份前程。

就像这会儿,一个坐在抄手游廊最边缘栏杆上的少女,就在那儿钻研一张纸马驮水符,那是手绘的金色符箓,符纸是金箔冥纸材质,绘有神将披甲骑马的图案,类似山上神仙的疾行方、缩地法,只是用上了水府秘法,走了神灵和香火的路子。

因为多出一道祭祀燃烧的流程,才算真正符成,所以寻常符箓修士便画符不得了,故而此符又有那“纸钱甲马果通玄,万里近在眼前”的美誉。

修行不觉春将至,一寸光阴一寸金。

“这都不知道?”曾经在旧南薰水殿档案处任职的女官,嘿了一声,“当年我们北俱芦洲剑修,浩浩荡荡,联袂跨海远游,在皑皑洲登岸,要与一洲修士兴师问罪,就是文圣先生好言相劝,才没有打起来,但是我们可没有白跑一趟,在那之后,皑皑洲就没了个‘北’字,这可是文庙都认可的事情,万年以来,浩然九洲,改名一事,仅此一次,能是小事?”

说到这里,女官神采奕奕:“所以说啊,文圣明摆着是更向着咱们的,是北俱芦洲的半个自家人。再说了,文圣的那位嫡传弟子,左右左先生,左大剑仙,剑术天下第一高,什么剑术裴旻,都得靠边站。当年左大剑仙出海远游,曾经来过我们这儿,猿啼山剑仙嵇岳几个,纷纷御剑到海岸边,领教左先生的剑术。结果当然是输了嘛,不过虽败犹荣啊!你们想啊,寻常剑修,成色不足,境界不够,就算兴冲冲去找左大剑仙问剑,人家能乐意搭理?要我看啊,别说抬手了,抬一下眼皮子都不愿意吧?”

“即便不谈这有些年头的老皇历,只说前几年的事情好了,剑气长城那位好似横空出世的年轻隐官,与太徽剑宗,还有浮萍剑湖,是怎么个关系,如今谁不知道?浮萍剑湖的陈李、高幼清,可不就是年轻隐官亲手交给郦湖主的两位剑仙坯子?那陈李,还有个小隐官的称号呢,我可是听刘嬷嬷说了,这陈李在那无事牌上边自称必然百岁剑仙,呵,吹牛?错啦,是人家自谦呢,甲子之内跻身上五境,都是有可能的。”

那个来自山下豪阀的少女,小鸡啄米似的道:“晓得晓得,来水府之前,听我爷爷说过,那位年轻隐官,与太徽剑宗的刘宗主,那可是最要好的酒友了,但酒桌上一样喝不过刘宗主,所以说啊,我们北俱芦洲,要论剑修的剑术嘛,那是肯定要输给剑气长城的,可要说酒桌分高下嘛,真真半点不输他们。太徽剑宗的黄老掌律,不也说自己当年离开剑气长城,在那酒铺上,把那位名叫董三更的送客老剑仙给喝吐了嘛。”

随即她好像又想起一事,小声说道:“好像有个小道消息,龙亭侯说自己与那位隐官大人,还是斩鸡头烧黄纸的拜把子兄弟呢,真的假的?”若是真的,就确实厉害了,虽然是个大渎侯爷,比自家灵源公要略逊一筹,可在这件事上,好像就给侯府给扳回一城了……

那个旧南薰水殿的女官,没好气道:“吹牛呗,谁当真谁傻。那龙亭侯是个什么德行,外人兴许不知道,我们这些龙宫洞天的老邻居……”

一位偶然路过廊道的教习嬷嬷,远远听闻此语,立即快步向前,厉色训斥道:“放肆!黄口小儿,大言不惭。”

这位刘嬷嬷如今管着水府十六司中的礼制司,她曾是北俱芦洲一处大河龙宫遗址的属官,最是讲究礼数,老态龙钟的妇人缓缓走到这些丫头片子跟前,怒道:“竟敢乱嚼舌头,搬弄是非,一点规矩都没有,传出去给外人听见了,就要误以为我们公府毫无法度了。你们几个,但凡开口说过话的,皆在簿录司那边录档记过一次,再有类似言语,一经发现,当场逐出府邸!”

老妪视线如鹰鹫盯着那些小鸡崽儿,不单是那个旧南薰水殿女官,其余女子也被吓得噤若寒蝉,脸色惨白。

疾言厉色的老妪是真生气,不过还真不是她故意小题大做,跟一群丫头片子过意不去,借此机会耀武扬威,毕竟到了她这个位置,已然全无必要了。

但是这种混账话,可大可小,真要传到龙亭侯府那边的耳朵里,一个不小心,就是祸事,主人与那龙亭侯难免心生嫌隙。

就算龙亭侯爷气量大,听见了都不当真,但是就怕有那一根筋的侯府官吏,有那主辱臣死的古风之气,两府山水接壤处颇多,很容易纷争不断。

在那乡野田间,只因为抢水一事,尚且经常发生械斗,更何谈大渎公侯两府?

何况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真以为那个当水正时连水龙宗都不放在眼里的李源,是个好相与的?

只说那大渎最西边的婴儿山雷神宅,当年连山门口的匾额都给人抠掉了两个字,最后为何还是捏着鼻子放人了?

还不是李源发话了,说要是敢不放人,他这位龙亭侯就要水淹雷神宅!

一个才当上龙亭侯没几天的昔年水正,就敢这么全然不把官位和文庙规矩当回事,他凭什么?

他龙亭侯是个傻子不成?

可惜龙亭侯大人不在场,不然真要忍不住回一句:“你错了,我当真就是只凭那满腔热血和一身义气。”

这就叫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先插自己一刀,再问对方怕不怕,对方若是不怕,就再插对方一刀,如此循环,就看谁更狠,更扛得住。

这时有妇人着宫装款款而来,帝妃状,气态雍容,美艳不可方物。神清骨秀,宛如一株远山芙蓉。

妇人正是昔年南薰水殿旧主,如今的大渎灵源公沈霖,她身后跟随着两位水府神女,分别是稽查司和清供司的领袖女官,一个位高权重,一个负责……收礼。

沈霖柔声笑道:“下不为例,这次簿录司那边,就不用记过了。”

老妪立即与灵源公施了个万福,灵源公都开金口了,是那些小妮子的莫大福气。

女官胥吏们纷纷与沈霖行礼,沈霖让她们都起身,然后摸了摸那几个聊得最起劲的丫头们的脑袋,神色温婉,轻声笑道:“以后在外边,说话还是要谨慎些,刘礼制既是好心,也是照规矩办事。不过回了自己住处,关起门来说些悄悄话,倒是问题不大,不用太过拘谨。嗯,尤其注意一点,千万不要被你们的‘刘古板’听着了,那就万事大吉。”

老妪当然知道自己被水府官吏取了这么个不太中听的绰号,只是不甚在意,这会儿听见灵源公的调侃,老嬷嬷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霖微笑道:“时辰还早,你们继续闲聊。言语之间,多夸人少损人,总是不错的。”

然后转头对那位老嬷嬷说道:“刘礼制,顺便与你聊点事情。”

走出这条抄手游廊后,老嬷嬷问道:“主人还是在为那道场名称忧愁?”

沈霖点头道:“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情。龙亭侯那边都已经想好了个名字,与文庙报备后,听消息似乎已经通过了。”

像那南边宝瓶洲,大渎长春侯杨花,就是一座府邸挂两块匾额,长春侯府,碧霄宫。

一个是文庙封正的公门,一个是神灵的开府道场。

齐渎淋漓伯,风水洞老蛟出身,旧神职是那钱塘长,受封之后,也早已挂上了一块匾额,云文宫。

两家的名字分别出自林鹿书院和观湖书院的两位山长手笔。

唯独灵源公水府这边,一直没有眉目,沈霖一开始心存侥幸,想要与那位存在求个赐名,建造府邸之初,沈霖就曾悄悄飞剑传信狮子峰,只是就如泥牛入海一般,再没有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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