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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首刚刚从云雁国游历归来,他带着六位别峰年纪都不大的晚辈剑修,在云雁国和周边山河历练了一番。

毕竟如今的白首,无论是谱牒身份还是剑道境界,都算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师门长辈和护道人了。

等到一拨年轻剑修安然返山,太徽剑宗祖师堂那边对这位翩然峰的年轻金丹境峰主评价不低,心思缜密,做事周全,江湖经验老到。

在云雁国,白首没有跟九境武夫崔公壮直接碰面。

崔公壮这位锁云宗养云峰的首席客卿,如今老实得很,转性了,都快成个大善人了,并且约束徒子徒孙们不许肆意妄为,不然崔公壮就要亲自清理门户,使得门派的江湖名声暴涨几分。

辛苦走一遭山下,不承想一回翩然峰,白首就听到这么个天大噩耗和喜讯,一时间悲喜皆有。

自家陈兄弟的落魄山晋升宗门没多久,便马不停蹄,又去最南边的桐叶洲捞了个下宗,当然是好到不能再好的好事。

可问题在于,白首如今别说面对面见着那人,就是一想到她,就要犯怵。

上次某人来翩然峰做客,结果祸从天降,自己挨了对方一拳,当场打摆子。

再上次,还是在自家地盘的翩然峰,某人只是路过,一拳之后,他这个堂堂一峰之主、宗主嫡传,就躺地上抽搐了,好似武夫走桩。

再再上次,是在落魄山。

事不过三!如果说真的可以吃一堑长一智,那么如今的白首都可以算是聪明绝顶了。

白首甚至私底下还找过一位精通命理的道门老神仙,帮忙算了算,自己与那家伙是不是八字相克。

老神仙当时拿着两人的生辰八字,一头雾水,只说没啥啊,谁都不克谁,最后不忘为刘宗主的开山大弟子美言一句,说白峰主的八字很硬。

刘景龙也懒得提醒白首,按照陈平安的说法,裴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就连名字都是假的,是裴钱后来自己取的。

只是这种事情,陈平安可以跟刘景龙说,刘景龙却不宜向白首泄露秘密。

刘景龙笑着反问道:“你觉得呢?”

不比一个门派的金丹境开峰仪式,浩然天下任何一场下宗庆典,都能算是千年难遇的盛举。

按照山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要不是那种结下死仇的敌对门派,一洲境内,哪怕人不到场,按例都要送去一份贺礼。

毕竟一洲境内,凭空多出个宗字头仙家,怎么都是给一洲修士长脸的事情。

一洲武运多寡,很直白,看止境武夫的数量就行了。

与此同理,一洲底蕴之深浅,往往就看宗字头门派的数量。

所以就像骸骨滩的披麻宗,当年北俱芦洲再不待见这个外来户,可等到披麻宗真的站稳脚跟了,正式举办庆典,绝大多数仙家势力还是要捏着鼻子送去一份礼物,只是贺礼不重而已,其中有些仙府就故意只是送了几枚雪花钱。

那条规矩,一样遵守,礼轻情意重嘛,要是披麻宗嫌钱少,就是他们不大气了。

只是等到趴地峰的火龙真人破例露面现身,大驾光临木衣山,参加庆典不说,老真人还难得送出一件法宝品秩的重礼,一些个“忘性大”的仙府,就立即识趣地补上了一份姗姗来迟的贺礼。

以两袖清风著称于世的老真人都破天荒往外掏钱了,旁人没理由不破费不送礼,不然容易被老真人惦念。

白首犹不死心,道:“礼物送到就行了,陈平安肯定不会介意的,实在不行,我就不去了,回头你见着了陈平安,就说我近期要闭关。”

刘景龙笑道:“你只要不主动招惹裴钱,心虚什么,她又不会无缘无故跟你切磋拳脚功夫。”

见白首还是犹豫,刘景龙也不愿让这个弟子为难,善解人意道:“实在不愿意去就算了,在翩然峰好好练剑便是,陈平安那边,我来帮忙解释。”

在请帖之外,陈平安还有一封密信寄给刘景龙,在信上说大骊京城有个名叫韩昼锦的女子阵师,她家乡是神诰宗的清潭福地,她是大骊如今地支一脉修士成员,还有个隐蔽身份,是大骊紫照晏家的客卿。

韩昼锦拥有一份仙府遗址的福缘,来历不小,而且她符箓造诣颇为不俗,故而让刘景龙在南游途中,顺道在大骊京城停留片刻,帮忙给韩昼锦指点些阵法。

白首一咬牙:“去就去!反正老子还没去过桐叶洲。”

刘景龙笑着点头:“祖师堂那边暗示我一事,是想要问你这位峰主,打算什么时候收徒,好为这翩然峰开枝散叶。”

其实太徽剑宗祖师堂那边更大的暗示,还是询问宗主有无心仪的道侣人选。

白首愣了半天,只觉得听了个天大的笑话,龇牙咧嘴道:“收徒?就我?”

虽说跟随姓刘的上山也有些年头了,可是白首总有一种我才刚刚开始练剑、随时会被某人问拳倒地不起的感觉,故而完全没有一种地仙修士可以收取嫡传的觉悟。

事实上,每一位山上的开峰地仙,本身就相当于为祖师堂开辟出一条崭新的法统道脉。

白首摆手道:“别催。”

一峰之上,孤零零一人,没有收取弟子,闹了笑话,不过是被刘景龙一人看笑话,若是收了徒弟,师道尊严还要不要了?

如今境界不够,尚无一场问剑胜绩,难不成隔三岔五就让门内弟子高呼一句“师父被人打得昏迷过去了”,或是“大事不好,师父又躺地上了”?

白首想起一事,问道:“锁云宗那边咋样了?”

刘景龙说道:“养云峰很快就会主动和我们缔结盟约。”

如今与太徽剑宗结盟的山上势力多达十几个,除了一洲东南地界的春露圃、彩雀府、云上城,还有西海岸那边雷神宅在内的几个老字号仙府,其中那个婴儿山的雷神宅,前些年挨了一记没头没脑的闷棍,竟然连山门口那块金字匾额都被抠掉了“神宅”二字,最后将那俩好像脑子被门板夹过的外乡毛贼抓了又放了。

刘景龙和太徽剑宗,当然没有什么当山上盟主号令群雄的想法,这种相对松散的盟约,更多是方便相互间的商贸往来,只能说是类似山下的姻亲关系。

白首笑道:“那咱们太徽剑宗岂不是又多了个马前卒?”

刘景龙微微皱眉。

白首立即举起双手,主动承认错误:“就当我放了个屁!”

刘景龙轻声提醒道:“须知我们剑修的言语过失,无异于一场人心上的问剑。”

无论是修士还是俗子,每个人的心湖当中,在那水底都会有一块块沉甸甸的石头,而每一块石头,都有可能是人生道路上众多旁人一句轻描淡写的无心之语。

白首嗯了一声:“以后会注意的。”

刘景龙笑着点头,自己这个弟子,只要是他真正上心之事,确实不用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多说什么。

不知不觉从少年变成青年的白首咧嘴一笑:“师父,你放心好了,在翩然峰山中,我除了自言自语,也没啥说话的机会,至于到了山外,我都不怎么说话的。”

刘景龙便开始准备南游一事。

其实在刘景龙看来,天底下最为玄妙的阵法之一,就是那座曾经在宝瓶洲北部上方空悬多年的骊珠洞天。

修士小天地,公认有两种。

一种是三教圣人坐镇书院、道观和寺庙,可以拔高一境,甚至可以让元婴境直接跨越那道天堑,成为玉璞境修士。

圣人坐镇其中,能够同时让小天地变成一种灵气稀薄的无法之地,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外来修士由于无法调动一丝一毫的天地灵气,故而每一次术法出手,每一次祭出法宝,都会消耗自身灵气,威力越大,灵气消耗越大,就像开了个口子,而这份灵气流逝,又会反哺小天地,就像一种“贡品供奉”,敌对双方,此消彼长,除非境界悬殊,不然胜负无悬念。

此外就是大修士凭借阵法构建出小天地,其中迷障重重。

早年那座骊珠洞天,不但两者兼顾,涉足其中的外乡修士,还要遵循某种更为玄妙的大道规矩,所以这次刘景龙打算参加下宗典礼途中,除了去大骊京城找韩昼锦,还要再去一趟大骊旧龙州地界,看看能否在不违反大骊律例的前提下,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准确说来,是借他山之玉可以磨石。

关于此事,刘景龙上次就向做客自家宗门的陈平安提过一次,所以陈平安此次寄来的密信上,直白无误告诉刘景龙,只管潜心研习阵法余韵,因为他已经跟大骊朝廷打过招呼了。

刘景龙突然收到了一封飞剑传信,来自金乌宫柳质清。

白首好奇问道:“咋了?”

“柳剑仙要约人一起问剑。”

“问谁?!”

白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摸出一本皇历,哗啦啦翻开,定睛一看:“三天后,就是个好日子!”

北俱芦洲的老皇历,大概是整个浩然天下独一份的。

一年当中,别洲老皇历,总有一些日子是“宜动土宜婚嫁宜远游”之类的,只是在北俱芦洲,却有那么十几天,绝无仅有,因为是“宜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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