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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说实话,虽说小师叔在自己这边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可好像还是那位左师伯让自己更不害怕些。

陈平安笑问道:“这位是?”

郑又干赶紧介绍道:“师父之前把我丢在了铁树山,她是我在山上认识的朋友,姓谈。”

“瀛洲,你的名字,我可以跟隐官小师叔说吗?”

一说出口,本就紧张万分的郑又干越发手足无措。

名叫谈瀛洲的小姑娘轻轻嗯了一声,嗓音细若蚊蝇。

陈平安点头笑道:“谈瀛洲你好,我叫陈平安,是又干的小师叔。”

谈瀛洲神色木然,有点呆呆的,僵硬点头。

她是铁树山那位飞升境大修士郭藕汀的再传弟子,年纪很小,辈分很高。

因为郭藕汀的六位嫡传弟子当中,不少都徒子徒孙一大堆了,所以这个小姑娘,在山中经常会被白发苍苍的修士称呼为太上祖师。

白帝城与铁树山,在浩然天下,都是独树一帜的宗门山头。

一个被邪魔外道的练气士奉若神明,一个在浩然本土妖族修士心目中是圣地。

郭藕汀道号幽明,所以又被妖族修士誉为“幽明道主”。他是中土神洲十人之一,相传有过一刀劈断黄泉路的壮举。

外界传闻,郭藕汀与上代龙虎山大天师有过一场山巅厮杀,打碎了整座铁树山,山水极难缝合了,才有了后来的“山中铁树万年不开花”一说。

龙虎山天师府,司职下山斩妖除魔,而郭藕汀本就是妖族修士出身,与当年白也离开海上岛屿,一剑斩杀的某头隐匿凶物,是一个辈分的修道之士,所以郭藕汀与龙虎山大天师不对付,确实在情理之中。

其实不然。

与郭藕汀问剑之人,是斩龙之人陈清流,而且当年差点砍死郭藕汀。

那座新铁树山,其实是以崩碎山脉堆积起来的,所以要比旧山矮了数百丈,而且按照约定,落败一方的郭藕汀,只要宗门祖山之上铁树一天不开花,郭藕汀就一天不得离开宗门。

最过分的事情,还是铁树山中,不得栽种任何草木花卉。

郭藕汀作为铁树山宗主,一位浩然山巅修士,曾经以一种旁门秘法,以自身心相显化大道,让铁树山“开花”,只是不等郭藕汀下山,就又有人刚好登山,好像早就等着他让铁树开花。

登山之人,不是斩龙之人,而是他的徒弟,白帝城城主郑居中。

在那之后,郭藕汀就一直留在山中修行了。

只是这样岁月悠久的老人老故事,只有一小撮山巅修士才会知晓。

陈平安笑道:“又干,小师叔还有点事情,我让一个叫小陌的修士带你们一起去仙都山。”

郑又干使劲点头道:“小师叔先忙就是了!”

陈平安说道:“陪你们走到山下,小师叔再动身不迟。”

谈瀛洲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她其实比郑又干更紧张。

郑又干没有直接安慰身边的小姑娘,只是壮起胆子与小师叔诚挚说道:“谈瀛洲可崇拜小师叔了,那几封山上邸报,她看的次数比我还多呢,反复看,是我花钱买的邸报,邸报却归她了。”

“其实谈瀛洲一般不这样,平时可闹腾了,说天底下的英雄豪杰千千万,只有小师叔是这个!”

郑又干伸出大拇指。

谈瀛洲恼羞成怒,只是隐官在场,她满脸涨红,紧张兮兮,两只手死死攥紧衣角。

陈平安双手笼袖,微微弯腰,笑着朝谈瀛洲点头道:“感谢认可。”

陈平安再一手伸出袖子,笑道:“眼光极好!”

谈瀛洲腼腆而笑。

两个孩子的护道人,和黄帽青鞋的小陌一同现身。

护道人身材修长,身穿一件颜色如浓墨的法袍,头别木簪,清秀少年容貌,负责秘密护送谈瀛洲和郑又干跨洲游历。

郑又干一脸呆滞。谈瀛洲倒是云淡风轻,显然是早就猜到了。

他先去的宝瓶洲落魄山,得知下宗一事,就又赶来桐叶洲了。

这“少年”正是谈瀛洲的传道恩师,也是郭藕汀的关门弟子。

修士竟是作揖致礼,笑容和煦向陈平安道:“铁树山修士果然,见过陈先生。”

陈平安笑着抱拳还礼道:“见过龙门前辈。”

眼前修士,在年少时,就曾经有过一桩击水万里触龙门的事迹。

道号龙门的果然,有些意外,这位剑气长城的年轻隐官竟然听说过自己?否则怎么连自己的道号都一口说出?

他跟师父差不多,喜欢待在山中,只管自己修行,打小就不喜欢下山游历,更不喜欢与人切磋道法,输了受伤,打坏了对方法宝,伤和气,结仇怨,打坏了自己的,更是损失,就算赢了,又不会多出一枚雪花钱,名声一物,如云聚云散,又不能当饭吃。

所以他在中土神洲,名气远远不如几位师兄师姐。

因为师尊早年受制于那个承诺,不可离开铁树山地界,所以都是师兄师姐们在外笼络关系,积攒山上香火情,与外界谈买卖做生意,以至于现在铁树山之外的修士,都误以为他还是一位元婴境修士。

在那场战事中,他只是隐姓埋名,走了一趟南婆娑洲,并且有意隐藏境界,只是以金丹境修士的身份藏身于一众修士当中,置身于一条沿海战线。

最终在战局危殆之际,联手剑仙曹曦,一起守住了那座镇海楼。

陈平安笑道:“辛苦龙门前辈一路护送又干了。”

果然笑道:“理所当然的事情,陈先生不用客气。”

陈平安拍了拍小师侄的肩膀,满脸赞赏神色。可以可以,我们文圣一脉弟子和再传当中,终于有谁像自己了。

三岁看老嘛,一看师侄郑又干在谈瀛洲那边的做派,就绝不会打光棍!

有些事情,跟学问、境界没关系,真要讲一讲天赋的。

郑又干突然小声问道:“小师叔,这趟出远门,又要砍谁?!”

在郑又干心目中,自己最最敬重的小师叔,不是提剑砍人,就是走在提剑砍人的路上。

陈平安本想跟郑又干解释几句,你的小师叔,其实一向与人为善,路人皆知。

只是刚好凭借一张风雨符,听到了小龙湫那位仙人的质问,陈平安便笑道:“是位仙人。”

郑又干恍然大悟,一位仙人啊,境界凑合吧,相信小师叔很快就会返回仙都山了。

陈平安笑道:“小师叔这趟出门,是去做客,不是奔着砍人去的。”

郑又干使劲点头,那么多书又不是白读的,他脱口而出道:“小师叔,我懂的,那不叫砍人,叫问剑!”

小龙湫祖山,龙脉山脊形似一把如意。

古松下,司徒梦鲸好像断定陈平安会赶来此地,开始闭目养神,耐心等待那位年轻隐官做客小龙湫。

黄庭有些无聊,就喊来令狐蕉鱼,来这边陪着自己唠嗑,只是有龙髯仙君这位太玄师伯祖在场,令狐蕉鱼哪敢造次,不管黄庭问什么,只是点头或摇头,绝不敢打搅上宗祖师的清修。

作为下山修士,对于自家上宗大龙湫的种种奇闻逸事、仙迹轶事,当然是耳熟能详、津津乐道。

关于这位龙髯仙君,更是有说不完的故事。

与昔年中土十人之一的老剑仙周神芝是好友;参加过竹海洞天的青神山酒宴;百花福地的一位命主花神是他的红颜知己;游历倒悬山,与那位手捧龙须拂尘、师祖是白玉京真无敌的道门高真,曾经有过“捉放亭雪夜论道”的美谈;下榻于倒悬山四座私宅之一的水精宫,传闻和雨龙宗那位云签仙子颇为亲近;与皑皑洲那位自号“三十七峰主人”的飞升境大修士更是忘年交,在修行之初,双方虽境界悬殊,他却已被老神仙昵称为“龙髯小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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