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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陌有点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因为最后竟然被这个家伙总结出了“修道成仙之后必须做成的三十件事”。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仙尉,听没听过贵人语迟?花似解语犹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

仙尉悻悻然止住话头,突然神色微变,忧心忡忡道:“曹沫的山头在哪儿都行,最好别在披云山附近!”

小陌问道:“这是为何?”

“高风亮节披云山,两袖清风魏山君啊!”仙尉以酒壶重重击掌,感慨万分道,“小陌你这都没听过?连我都听说过魏山君的鼎鼎大名。据说一年要办好几场夜游宴,导致整个北岳地界的山上仙师、城隍老爷、山神水神什么的,个个砸锅卖铁,拴紧裤腰带过日子,苦不堪言呢。还说就算是只大公鸡路过披云山,都得下俩蛋才能走……”

仙尉这些年艰辛北游,跟山上没半枚铜钱关系,都没去过一处仙家渡口,至于那些云雾缭绕的山上仙府就更别想了。

他一路只跟穷山恶水打交道,这就意味着他的这通说辞只能是山下的江湖传闻,那么魏檗和披云山的名气之大、名声之“好”,可想而知。

小陌闻言颇为惊讶,哪怕仙尉这个道听途说来的说法有些夸张,水分颇大,可即便打个对折……所以小陌想了想,保险起见,看来自己得早早备好礼物了,免得在魏山君那边落个“小气抠门”的评价。

委实是难为自家公子了,摊上这么个不是易与之辈的邻居。

仙尉望向街上某处,说道:“小陌,你瞧那个车夫,一看就是个老当益壮的练家子,瞧瞧那两条胳膊鼓起的肌肉,我估摸着一拳下去,能把桌子打穿,打在人身上,还不得吐满一酒壶的鲜血?小陌,你虽然是个半路仙师,终究不如我走惯了江湖,以后遇到这种人,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绕道而行为妙。”

一辆马车旁边站着个老车夫,双臂环胸打着盹。

察觉到巷口的视线,老车夫睁开眼。

那个蹲着喝酒的家伙就是个柳筋境练气士,但是那个黄帽青鞋的修士好像是落魄山的供奉,刚刚在刑部录档,成为大骊三等供奉,道号喜烛、名叫陌生?

反正是张新面孔,先前陪着某个家伙一起走了趟皇宫,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境界应该不会太低。

老车夫打算以望气神通一探究竟,看看能否辨认出对方的大致根脚、道行深浅。

老子就是瞅一眼,咋的?要想不给人瞧,那就别出门啊。

小陌以心声微笑道:“前辈擅自窥探他人气机,不合乎规矩吧?”

远古雷部诸司,在旧天庭属部中势力颇大,负责驱海移岳,推迁四时,升降阴阳,持物之权衡,司生司杀。

尤其是负责实施刑罚的雷部斩勘之司,受刑者无论是失职神灵、违例地仙还是犯上作乱的蛟龙精怪之属,一律先斩其神,再勘其形,让其形销骨立,以致勘形震尸,使之崩裂,元神尽碎。

老车夫微微讶异: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既然对方已经有所警惕,老车夫就没有继续运转本命神通,只是随口问道:“是剑修?从哪儿来的?中土文庙配给陈平安的护道人,还是来自剑气长城名声不显的刑官一脉?”

“我确是剑修。至于来自何方,既然当下与前辈还不熟悉,更不是什么朋友,未可抛却一片心,就不多聊了。”小陌依旧面带笑意,“只是劳烦前辈对我家公子尊敬些,最好不要直呼其名,称呼为陈先生,或是陈山主,都无大碍。”

老车夫被逗乐了。

说话酸不拉叽的,跟谁学的臭毛病?

即便是那个姓陈的小娃儿,好像跟自己聊天,也不至于如此拽文吧?

况且什么时候一个上五境剑修如此跌份了,做什么不好,跑去给一个才四十来岁的小年轻当狗腿跟班。

不过老车夫如今说话做事都谨慎多了,试探性问道:“陆氏那个算卦的是被你砍伤的?”

小陌问道:“听前辈的意思,是想要与我熟悉熟悉?”

想要与剑修熟悉交心,当然唯有问剑与领剑。

老车夫差点就没管住自己的暴脾气。

瞧黄帽青鞋的家伙那个说话不急不缓的温吞样儿,不知为何,总觉得比陈平安更欠揍。

只是想到自己先前在火神庙花棚刚刚给老秀才收拾了一通,老车夫就深吸一口气,不再言语,重新闭目养神。

小陌笑问:“前辈的脾气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老车夫置若罔闻。

小陌伸手扶了扶头顶黄帽,微笑道:“早年那玉枢院斩勘司,雷电交加,何等气势恢宏,震耳欲聋,见者心颤。”

老车夫蓦然睁眼,死死盯住小陌,以心声叱问:“说!你是何方神圣?!”

小陌笑了笑:“就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就只是曾与雷部一府两院的主官神灵问过剑。

仙尉一个麻溜儿起身,快步跑到巷子里边,只是不忘转头提醒道:“小陌小陌,那个上了岁数的车夫好像在瞪你。别打起来啊,出门在外,和气生财。”

老车夫叹了口气,重新闭眼。翻不动老皇历了。

边家婚宴大堂那边,陈平安有些无奈:自己今天好像被迫成了这里的东道主,将这对大骊王朝身份最尊贵的夫妇送出大堂门外。

只是陈平安跨过门槛就停步了,没必要送到府门口。

余勉开口笑问:“敢问陈先生,这双布鞋可是宁剑仙亲手缝制?”

陈平安笑容和煦,摇头道:“是一位老嬷嬷送给我的。”

虽说有二十多双布鞋,但还是要省着点穿。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下雨天更舍不得穿了。

之后,包括边文茂在内的两家男女老少,一路跟随。

宋和与边文茂一路闲聊,余勉则神色温柔地与那对新人夫妇道喜。

林守一站在门口陪陈平安,陈平安笑问:“还是老样子,跟你爹见了面就没话说?”

林守一点点头:“习惯就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林氏父子每次见面,一般不会超过三句话。只有一次例外,就是林守一即将担任大渎庙祝时,那个在公门修行了大半辈子的父亲才多说了几句。

陈平安其实一直很佩服林守一。哪怕见过很多当之无愧的修道天才,可依旧觉得林守一的那份道心澄澈,不输任何人。

当年一行人远游求学,陈平安脚穿草鞋,腰别柴刀,负责开道和守夜。

小宝瓶天真烂漫,充满奇思妙想。

崔东山古怪荒诞,林守一认真,于禄散淡,谢谢执着。

至于李槐……就随意了,反正擅长窝里横。

朱河性情稳重,朱鹿蛮横任性。

当然,还有那个陈平安曾经很好奇打不打得过朱河的阿良。

这就是陈平安的第一次出门远游。返乡之时,身边多了粉裙女童和青衣小童。而且在那风雪栈道,还遇见了白泽和狐魅青婴。

石春嘉是第一个回来的,她拎着裙摆一路飞奔,踮起脚尖使劲一拍陈平安肩膀:“混得可以啊,牛气大发了!”

虽然不晓得皇帝陛下今天赶来与陈平安具体聊了什么,但是石春嘉打小就聪明,还没去学塾读书那会儿就会在自家铺子里边打算盘帮忙算账了。

一个能让皇帝陛下主动作揖行礼的山上修士,一个坐在大骊皇帝身边竟敢跷二郎腿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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