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将那方铭文“神仙窟”、趴着一对袖珍螭龙的古砚,送给了景清。
至于那支青竹杆毛笔,刻有一行小篆,“胸有成竹万里翠”,则被小米粒送给了那位穷到只能开夜游宴讨红包过日子的魏山君。
崔东山呼出一口气:“成了!”
朱敛惊讶道:“这么快?”
崔东山笑嘻嘻道:“快不过大风兄弟看那些神仙图,随便翻几页就完事了。”
反正郑大风不在,随便说。
朱敛笑眯眯道:“到底还是个屁股上能烙饼的青壮小伙,要是换成魏山君,一定可以翻到最后。”
反正魏檗也不在场。
所幸小米粒没听见这些,正在打算写一份菜单给老厨子,想着一张饭桌上,摆满了菜盘子,让人都不晓得先往哪边下筷子,结果越想越嘴馋,赶紧抹了抹嘴。
崔东山取出那幅拥有了轴头的完整道图,轻轻搁放在桌上,笑道:“老观主果然道法通天,天下无双!”
道图炼化之后,紫气缭绕,云霞升腾,好似一张桌子就是一座道法天地,依稀可见日月旋转的异象。
群山之巅天无二日,万树丛中月有一轮。
在崔东山和朱敛的心湖中,只听老观主冷笑一声:“拾人牙慧。”
崔东山双手掐道诀,心中默念,桌上一幅道图,转瞬即逝,下一刻,整个落魄山地界都铺满紫气。
魏檗缩地山河,立即从披云山来到落魄山这处桌边,他心神震动,施展山君本命神通,环顾四周,视野所及自己就像置身于一座紫气云海,与此同时,竟然感觉到了一股大道压胜的气息,让堂堂北岳大山君都感到不适,而且这种压胜的势头越来越重,魏檗苦笑道:“难道以后我都只能现身在落魄山地界的边缘地带,步行至此?”
大岳山君,在自家地盘上行走不便,必须徒步行走,传出去估计比夜游宴的那个笑话,更能让人笑掉大牙吧。
崔东山笑道:“没事,我会在山上山下各设一道山门,保证魏山君随意往返。”
境界越高的外乡山水神灵、修道之人,会越不适应。
地仙之流的练气士,即便有所察觉,也不至于像魏檗这样步履维艰。
而且这幅道图不可能时时刻刻处于铺开状态,不然道气的流散,会多过天地灵气、山水气数的自行聚拢、补给,很快会入不敷出。
魏檗对此倒也无所谓,落座后问道:“怎么回事?”
“刚才东海老观主就坐在魏兄的位置上。”
崔东山抖了抖雪白的袖子,笑道:“至于内幕就不多说了,不知道更好些。佛家有云,拟议即白云万里。”
魏檗默默起身,换了个座位。
披云山之巅,老观主眯起眼,见到那个姓魏的山君还算识趣,这才悄然离去。
崔东山说道:“既然要变天,我们是该未雨绸缪,早作谋算了。”
反正魏檗不是外人,只要不涉及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气运,无话不可说。
朱敛点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之前陈平安针对的,是剑术裴旻,一位飞升境剑修,后来夜航船一役,对付的是吴霜降这样的十四境。
如今看来,大有必要。
远的,邹子。
剑术裴旻,剑修刘材。
近的,北俱芦洲那个功亏一篑的大剑仙白裳。
韩玉树在内的那股幕后势力。
江湖险恶,云诡波谲,人心难测,往往交友就是树敌。
崔东山说道:“如今唯一欠缺的,就只有先生的境界了。”
落魄山最具杀力的攻伐之物,就在山巅。
山神宋煜章已经被大骊朝廷平调去往棋墩山,另行开辟山神祠庙,留在落魄山之巅的山神庙旧址没有拆掉重建,只是摘下了匾额,保持原貌,崔东山之前沿着白玉栏杆设置了一道金色雷池禁制,供奉了那幅来自剑气长城的剑仙画卷,画卷最早是出自倒悬山敬剑阁,后来被老大剑仙交给了陈平安。
在剑气长城,那些英灵之姿的剑仙,陪伴年轻隐官多年,共同御敌,一起守护半截剑气长城。
此外,落魄山还有一套脱胎于桐叶洲太平山的剑阵,只是至今尚未建成,未来可以作为辅助。
朱敛说道:“以公子的脾气,那幅剑阵画卷,肯定会还给飞升城。”
崔东山笑道:“放心,以师娘的脾气,肯定不会收的。何况长远来看,画卷留在落魄山,于飞升城而言,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划算买卖。”
小米粒点头道:“放心再放心,我们好人山主,反正大事小事都听山主夫人的。”
朱敛摇头笑道:“错啦,只要遇到真正的大事,宁姑娘还是会听公子的。”
小米粒想了想:“好像是呢。”
崔东山微笑道:“哪怕没有那幅剑仙画卷,如今在东宝瓶洲,只要咱们落魄山不主动揽事,别人就该烧高香了。”
崔东山掏出一把玉竹折扇,轻轻扇风,扇子一面写以德服人,一面写不服打死。
魏檗说道:“落魄山不收弟子一事,我已经帮忙放出话了,不过看样子不太管用,效果很一般,以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赶来这边。”
崔东山帮着小米粒扇风,笑道:“正常,雾里看花,谁都好奇。最终能否登山,还是得讲一讲机缘的。小米粒的瓜子,是谁都能嗑的?不能够嘛。”
小米粒坐在长凳上,摇晃小脚丫,清风拂面,扯了扯棉布挎包,笑哈哈。
魏檗笑问道:“小米粒,想好了没有,打算要什么回礼?”
小米粒赠送的那支青竹笔,对于魏檗来说,意义非凡,拿件半仙兵都不换。
陈灵均先前为小米粒保驾护航走了一趟披云山,如今时不时就去竹林逛荡,夏秋之际,却说是看有没有笋可挖。
小米粒摇头道:“不用不用,客套个啥,魏山君见外哩。”
魏檗站起身,摸了摸小米粒的脑袋,告辞离去。
小米粒重新去小竹椅上坐着看门,让老厨子和大白鹅继续聊正事。
崔东山双手笼袖,说道:“老观主好像对你,独独刮目相看。”
朱敛一笑置之。
相传陆沉有五梦,各有不可理喻的大道显化,其中就有道门的白骨真人,儒家的书生郑缓。
此外又有玄妙的心相七物,木鸡、椿树、鼹鼠、鲲鹏、黄雀、鹓雏、蝴蝶。
其中藕花福地第一个修仙有成的俞真意,就是那只呆若木鸡的木鸡。
藕花福地的画卷四人,虽然按照浩然天下的定义,都属于货真价实的纯粹武夫,只是四人各有侧重。
隋右边,执念重,直接放弃了武道,转去登山修道,成为剑修。
魏羡,从来志不在武学登顶,更喜欢沙场和……当官,最大的官。
天晓得这个自称喝酒海量的家伙,以后会不会直接找块地盘,比如在山河破碎的那座桐叶洲,重新当个开国皇帝。
卢白象相对于隋右边和魏羡,好像是最没有野心的一个。
至于朱敛,在外人眼中,则是那个最不求上进的。
崔东山合拢折扇,抬头望天:“呵,白玉京。”
朱敛问道:“老观主先前说的那个大概,前一句好猜,后一句?”
人间已无陈清都,谁能剑开托月山?
崔东山摇摇头:“天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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