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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五十七岁,却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面容,身材修长,传闻相貌极好,今儿京城的功勋公卿子弟,几乎都是奔着她来的,至于那个鱼虹有什么可看的,看老爷子的那一身腱子肉吗?

距离演武场不远的一处,巷口停有一辆马车,车厢内,有个年轻女子盘腿而坐,呼吸绵长,气态沉稳。

她手捏一块花饼,名为拂手香,在京师是极为紧俏之物,一经拂拭,整天都会手有留香。

一洲百国之物,汇聚大骊一城。

为她驾车的车夫,是个相貌极其儒雅英俊的男子,身穿一件雪白长袍,腰悬一截青竹,背长剑绿珠。

女子更换一手捏着那块花饼,隔着一张帘子,她与外边那位车夫轻声笑道:“委屈苏先生当这车夫了。”

被周海镜尊称为苏先生的驾车之人,正是东宝瓶洲中部藩属松溪国的那位青竹剑仙,苏琅。

前不久苏琅闭关结束,成功跻身了远游境,如今已经秘密担任了大骊刑部的二等供奉,而且他与周海镜早年结识在江湖中,对这个驻颜有术的女宗师,当然是有想法的,可惜一个有意,一个无心,这次周海镜要在京城与鱼虹问拳,苏琅于公于私都要尽一尽半个地主之谊。

周海镜放下那块花饼,再拿起一把梳妆镜,左看右看,极其仔细,怎么看,都是个惹人怜爱的漂亮女子,绝代佳人。

然后她流露出一抹自怨自艾的神色,自己岁数真的不小了,仍是没有心仪的男子,可惜美人妆罢,无君可问宜不宜。

苏琅说道:“不知道裴钱会不会赶过来观战?”

一洲武评四大宗师,裴钱排第二,年纪最小,口碑最好。

一身鹅黄衣裙的周海镜摇摇头,一边往额头上轻轻贴花黄,一边说道:“多半会来的吧,不过她可能会隐匿身形,看得出来,裴钱是个不太喜欢虚名的人。”

周海镜瞥了眼脚边的梳妆盒,微微皱眉,挣点嫁妆钱,真是不容易,还有好些得往头上填呢。

没法子,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事先与京城那些绸缎脂粉、发钗首饰在内的各色店铺,林林总总十几家呢,都早早商量好了价格,要是违约,缺了任何一样,事后可是都要赔一大笔钱的。

苏琅提醒道:“鱼虹到了。”

周海镜忙不叠收拾妥当,起身弯腰掀起帘子,跳下马车,满身的珠光宝气,不像是个即将要与人切磋的武夫,更像是个过惯了苦日子后骤然富贵的有钱女子,所以但凡是能够摆阔的值钱物件,都一股脑儿往身上、头上和手上穿戴。

苏琅忍住笑,看着确实很滑稽,可如果因此就觉得周海镜拳脚软绵,那就大错特错了。

周海镜没有着急长掠身形去往演武场,而是在马车旁停步,小心翼翼地扶了扶一支好似“探出悬崖”的金钗,说道:“别笑啊,苏先生没挨过苦日子,不晓得挣钱有多么的不容易。”

在离着演武场距离颇远的一处酒楼屋顶上,少年赵端明伸手勒住一个男人的脖子,恼火道:“曹酒鬼?!这就是你所谓的近水楼台、风水宝地!?”

早就从龙州窑务督造署返回京城升官的曹耕心,拍了拍少年的胳膊,咳嗽道:“端明你一个修道之人,这么点距离,不还是毫厘之差嘛,一样看得真切分明。再说了,这儿视野开阔,你总得承认吧?松开松开,一不小心掐死朝廷命官,罪过可大了。”

赵端明反而加重手上力道,怒道:“堂堂京城一部侍郎老爷,求爷爷告奶奶,结果就求来这么个位置,先前是谁跟我在那儿拍胸脯震天响的,跟我闹呢?!”

曹耕心头一歪,眼一翻,耷拉着脑袋。

赵端明赶紧松开手,曹耕心立即挺直腰杆,摘下腰间那枚摩挲得锃亮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酒,伸长脖子,望向巷口马车那边的周海镜,好个亭亭玉立。

曹耕心视线稍稍往下,抹了一把嘴,眯起双眼,伸出双指,远远丈量一番,感慨道:“海镜姐姐,名不虚传,腿真长啊。”

赵端明瞥了眼曹耕心,曹耕心咳嗽一声:“端明啊,为人要正派些。”

赵端明嗤笑道:“我听二姨说,你当年才十岁出头,就开始偷偷在意迟巷、篪儿街那边贩卖春宫图册了,呵,要是买不起,听说还可以借阅,每天翻倍一个价。”

曹耕心笑道:“那你二姨有没有说过,当年她正是我屁股后头的跟屁虫之一,帮我走门串户打掩护,她可是有分红的,当年我们合伙做买卖,每次打道回府各回各家之前,就会一起坐在关府墙根底下的青砖上,各自数钱,就你二姨眼睛最亮,吐口水点银票、掂量银锭金元宝的动作,比我都要娴熟。”

赵端明目瞪口呆,不能够吧,印象中的二姨,那可是出了名的贤淑,是意迟巷屈指可数的大家闺秀,早年求亲的人得踏破门槛了。

不过赵端明也知道,其实多年来二姨心里边,始终偷偷藏着个酒鬼,然而发乎情止乎礼,有等于无。

赵端明就想不明白了,二姨她们为何不喜欢那个袁正定那个书呆子,偏偏喜欢曹耕心这个打小就“恶贯满盈,声名狼藉”的家伙?

难道真是那“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糟心老话使然?

少年曾经听爷爷说过,意迟巷和篪儿街早年间很多长辈,防着每天不务正业的曹家小贼,就跟防贼一样,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比曹耕心年纪稍长几岁的袁家嫡女,也就是袁正定的亲姐姐,小时候不知怎么惹到了曹耕心,结果那会儿才五六岁的曹耕心每天就去堵门,只要她出门,曹耕心就脱裤子。

所以直到现在,还有同龄人喜欢称呼曹耕心一声曹贼。

赵端明心声问道:“你就不与我问问那个陈先生的事情?”

曹耕心摇头笑道:“问什么问,意义何在?遥遥交心,哪怕一言不发,都胜过面对面的寒暄客套多矣。”

赵端明点点头,问了个意迟巷和篪儿街都很好奇的问题:“曹酒鬼,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还打光棍,我二姨她们说你可能是因为不喜欢女子,所以迟迟没有娶亲。”

曹耕心气得一拍膝盖,道:“好家伙,我就说为什么我爹娘隔三岔五就与我说些古怪言语,我爹那脾气,何等君子作风,都开始暗示我可以多去去青楼喝花酒了,原来是你二姨在内的这些碎嘴婆姨,得不到我这个有情郎的身心,就背地里这么糟践我啊。我也就是年纪大了,不然非得裤子一脱,光腚儿追着她们骂。”

赵端明嬉笑道:“曹酒鬼你就算脱了裤子,咱也未必瞧得见什么啊。”

曹耕心感慨道:“如今的意迟巷和篪儿街,就没有我小时候那么有趣了。”

然后曹耕心摸了摸少年的脑袋,道:“未忘灵鹫旧姻缘,赢得今生圆转。你还小,不会懂的。”

曹耕心突然转身面朝远处,拎起酒葫芦,一座屋脊上,有青衫男子笑着提了提手中的朱红酒葫芦。

原来是陈平安发现在地面上真就别想看什么问拳切磋了,不少人都是直接从家中带着板凳、扛着椅子来的,只好无所谓会不会泄露“神仙”身份,与宁姚一闪而逝,来到了当下这处视野开阔的屋顶。

那个周海镜,身姿婀娜,不急不缓走向演武场,手中还拿着一壶山上的仙家酒酿,她边走边喝。

宁姚有些奇怪,这位即将与人问拳的女大宗师,是不是过于花枝招展了?

陈平安只觉得大开眼界,竟然还能这么挣钱?自己学都学不来。

周海镜的衣裙,发钗、脂粉、手钏、酒水……她就像一块移动的金字招牌,帮着招徕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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