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药师双手再度结印,“斗!”
伸来的血色藤蔓如临大敌,枝条蜷缩着往后疾退。
冥冥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正在后退的血藤同时弹出。
“者!”
血藤只微微一顿,随即加速冲来。就在这时,一条血丝从李药师颈间钻出,然后越来越多,在他的紫袍下蠕蠕而动。
“皆!”
李药师手印再变,他紫袍破碎,露出里面铁黑色的战甲。
无数血丝从战甲的缝隙间伸出,又被强行镇压,一波一波此起彼伏,不停涌动,仿佛在与空中的藤蔓遥相呼应。
“阵!”
李药师体内钻出的血丝再次被阻,玄黑色的铁甲恢复了平静。
“究竟涅槃!”大雄宝殿内响起一道尖亢的嘶吼,“同生共死!”
李药师脸色变得苍白,双颊凹陷,似乎浑身精血正在飞速流失。
他双手十指如飞,一字一印,“列!”
“前!”
“行!”
那些血色的藤蔓密密麻麻围住佛像,离李药师的战甲越来越近。
李药师目光越来越亮,映出四周涌动的血藤。浓冽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暗红的血藤扭动着,顶端不时伸出新芽,弹出锋利的钩须,挂住佛像。
“咔!”
佛像的头颅不堪重负,从颈部断开,巨大的佛头坠入血藤,转眼便被吞噬。
殿中响起一声凄厉的鬼啸,无数血藤同时弹起,钩住李药师的身体,然后撕开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血肉。
李药师双手交握,喝道:“解!”
乌黑的玄甲像被解开一样前后分离,成团的血藤涌入甲内,扑向李药师的肉身。
紧接着一声清越的剑鸣冲天而起,蠕动的血藤瞬间僵硬,然后寸寸碎裂。
玄甲内并没有肉身,只有一柄锋锐无匹的长剑。剑气纵横间,无数血藤尽成齑粉。
那副玄甲凭空飞起,在空中一件件拼接起来,勾勒出李药师的身形。
李药师抬手一召,那柄长剑落入掌中,化为了一颗浑圆的银白色弹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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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存在于某处虚空的曼荼罗内。
李辅国喊出同生共死,就如同吃了大补丸一样,溃散的肉身迅速稳定,破碎的骨骼变得完好,腐朽处重生新肉,然而只短短片刻,便停滞不前。
“兵解!”
“飞剑!”
李辅国嘶声叫道,“李!药!师!”
他肉身被血红的藤蔓缠绕,鬼火般的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尖利的牙齿开合着,骷髅般的齿缝间淌下污浊的脓汁。
程宗扬叫道:“干死他!”
胜败在此一举,程宗扬全力施为,丹田光芒大盛,一阳、二阳、三阳……七阳凝聚为一,带着骇人的高温往李辅国的肉身斩去。
“如来法身!”
李辅国近乎崩解的肉身佛光大盛,与九阳神功的炽烈气息撞击在一起,却没有发出丝毫声息,同时一闪,便悄然湮灭。
李辅国双掌合什,细声道:“汝当知矣,佛有三身:一曰如来法身,可知过去;次曰释迦法身,能知现在……”
“狗奴才!你肉身都快碎了!”
娇喝声中,杨玉环双拳流星般撞上李辅国的胸口。轰然一声,李辅国胸膛凹陷,折断的的肋骨从线团般蠕动的血肉间迸出。
白霓裳丢开珊瑚叉,伴随着玉玦的白光,长剑凌空一闪,斩在李辅国腰间,将他腰腹处切开一个巨大的扇形伤口,几近腰斩。
李辅国肉身支离破碎,惨白的碎骨连同腐烂的血肉从身躯上不断剥离,一团团掉落下来。
他张开颌骨,喉中涌出大团的污血,面上却露出凶狞的笑意,“……三曰大日法身,可知未来!”
净光边界的另一端,一具身影从虚空中勾勒而出,李辅国苍老而残缺的真实躯体出现在吕雉身后,与她近在毫厘,几乎甫一出现,就将吕雉拥在怀中,然后张口往她颈中咬去。
利齿切入肌肤,鲜血迸涌,吕雉这时才惊觉,鼻端传来腐朽濒死的老人味,还有阉人特有的污秽气息。
吕雉忍痛扭过脸,然后看到李辅国不可思议的目光。
时隔多年,李辅国清楚还记得他入宫那天的情形。
身上散发着尿骚味的中年太监,笑眯眯收起月牙状的铜刀,“别的娃娃都是哭号震天的,你年纪小小,倒能忍得疼,一声不吭,咱们宫里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这男人的物件,你再看一眼吧,往后可就见不着喽。哎哟,居然还笑了!”
“好孩子,将来必成大器!”太监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就跟着爹爹姓李,字辈是忠。这么安静,就取个静字,叫李静忠吧。”
木鱼声中,一名老僧正在讲经,“……有善女子,礼敬三宝,化童子身。”
“大师,为何是化童子身?”
“众生皆可成佛,但若为女子,须先得男身,方可成佛。”
“那……有没有化为女身的?”
“阿弥陀佛。”老僧怫然道:“我大乘显教,岂有如此荒唐之言。”
“这是佛母。”
一个小沙弥指着姿容诡异的绿度母道:“上师说,我们密宗神通广大,若是修行有成,能化身千万,想男就男,想女就女。而且我们密宗还有好多女佛、女菩萨,最是乐善好施,嘿嘿……”
大明宫。凌霄门。
和熙的春风拂面而来,他手持黄绫诏书,立在阶上,居高临下,望着那些脸色惨白的贵人。
“越王谋逆,即刻诛之。皇后同谋,着命废为庶人,幽闭别院。钦此。”
大明宫。宣政殿。
呕哑嘲哳的琵琶曲声中,他将一份鹤顶红投入酒壶,仔细搅匀,然后双手奉上。
“奴才李静忠,恭请陛下上仙。”
大明宫。含元殿。
登基大典上,百官云集,身着紫袍的他当先拜倒。
“臣李辅国,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明宫。清思殿。
曾经乌黑的鬓侧,如今已经添了几许白发,面前的新君,似乎还有些陌生。
他随手夺下皇上手中的奏折,“圣上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置。”
大明宫。紫宸殿。
被夺走奏折的皇上下了诏书。
“……进封李辅国为博陆王,尊尚父,政无巨细,皆委参决。钦此。”
大明宫。右银台门。
被仓促唤醒的他神情阴郁,望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太监。
“好胆量啊。你们几个长本事了,杀人灭口都杀到皇上头上来了?”
大明宫。内侍别省。
昏暗的灯光下,一群内侍交头接耳,密议多时,最后呈上一份名单。
“李昂……也成,就他了。”
朱笔落下,在新君的名字上一勾。他有些疲倦地仰起脸,靠在软榻上。
在他多年来的精心操持下,整个唐国辉煌的外表下,如同一盘散沙。
宗室、大臣、北司、南衙、藩镇、佛门、道宗……
所有势力都被分隔开来,没有任何一方能找到盟友,就连内部也分裂成无数碎片,彼此猜忌、仇视、明争暗斗,攻伐不已。
他就像一个专注的棋手,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掌控着局中每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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