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名黑衣僧人刹车般止步,冷汗从额头涔涔而下,嘶声叫道:“信永!
快上啊!杀掉这魔头!“
“轰”的一声,十几名和尚同时起身,同时抄起家伙,然后同时退了一步。
那黑衣僧人差点儿没活活气死,尖声道:“胖和尚!你们娑梵寺答应得好好的,要一马当先,为佛门诛杀此贼!围攻的时候你们躲在后边!大伙儿四下里搜查,你们说来得太急,还没吃饭!吃饽饽还要吃油炸的!总该你们卖力了,你们还往后退!佛祖爷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
“吵什么!”信永大吼一声,然后虎着脸喝道:“都给我退开!本方丈要跟这魔头单挑!”
众僧听话地又退了一步,将德高望重的方丈大师让在最前面。
倒在地上的黑衣僧人按住断臂,凄声道:“信永大师!这会儿不是讲慈悲的时候……快上啊!”
信永厉声道:“我娑梵寺神功盖世!名震武林!岂能倚多为胜!菩……呸!
魔头!“
信永一手叉腰,腆着肚子,像茶壶一样抬起另一只手,胖乎乎的手指朝那位金冠华服的程侯一下一下戳着,豪气干云地挑衅道:“敢不敢跟我单挑!”
独孤谓挡在程宗扬身前,低声说道:“他是娑梵寺的方丈,据说佛法精湛,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侯爷!你先走!我挡住他!”
程宗扬喝道:“什么魔头?我是不拾一世大师灵尊转世!”
“哎哟!”信永捋起衣袖,“这我可得跟你辩一辩了!你说你是灵尊转世,有什么证据吗?你是有慧根呢?还是与我佛有缘法?说来听听啊!”
后面那名黑衣僧人跳脚道:“信永!你要是误了十方丛林的大事,名誉方丈的头衔也保不住你!”
那黑衣僧人正在喝骂,忽然眼前一花,一名披发头陀跃到他面前,低声道:“经呢?”
那僧人怔了一下,“什么经?”
那头陀露出恳求的眼神,小声道:“求求你,还给我好不好?”
黑衣僧人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你神经啊!”
听到“神经”两个字,那头陀眼神斗然变了,劈手揪住他的衣襟,用疯狂的口气叫道:“就是你!还给我!”
那头陀怒发飘扬,双眼突突直跳,眼球充血鼓胀,嘶声吼叫道:“把!我!
的!神!经!还!给!我!“
“嗤喇”的一声,那僧人黑色的僧衣被当胸撕开。
“住手啊!”
信永远远伸出手臂,焦急地踮起脚尖,就像是要起飞的胖天鹅一样,脚下寸步不动,带着袅袅回音道:“快住手啊……啊……啊……”
那僧人惊惶后退,却没想到那头陀撕了他的僧衣还不停手,五指如钩般扯住他的内衣,“嗤”的一声撕开。
那黑衣僧人一边挣扎,一边叫道:“信永方丈!他!他……别撕了……”
“阿弥陀佛,”信永满脸悲悯地说道:“癫师弟自从丢了神经,这些年愈发痴癫了。这”神经“二字,可是万万不可在他面前说的。”
话音未落,癫头陀身形一闪,出现在信永面前,瞪着眼道:“经呢?”
信永淡定地朝那僧人一指,“在他身上。”
那僧人内衣被撕开半边,还没得及掩上,眼前又是一花,癫头陀去而复返,发疯地揪着他道:“我的神经!还给我!”
“嗤喇!”仅剩的内衣也被撕碎,那僧人再无挂碍,终于从他手中挣脱,光着膀子朝信永狂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道:“我没有!我没有拿你的经书!”
癫头陀大步追来,双眼血红地叫道:“在你裤子里!”
那僧人一边跑一边扯开裤子,“真没有!”
“在你肚子里!”癫头陀嘶声道:“你把我的经书吃了!”
“……信永大师!救命啊!”
“还给我!”
“我没有!”
癫头陀扑过来,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扭过来,疯狂地吼道:“把我的神经!
还给我!“
“我真没碰你的神经啊……”
“嗷!嗷嗷!”癫头陀狂叫着昂起头,狠狠撞上他的脑门。
“呯”的一声,世界终于清静了。
另一名黑衣僧人捂着断臂,瑟瑟发抖。
“愣著作甚!”信永顿足道:“快救人啊!”
几名娑梵寺和尚飞身跃出,将那僧人拖起来,上药的上药,包扎的包扎,还有一位在旁打铙诵经,给他做心理疏导。
“魔头!”
信永腆着肚子,毫无畏惧地那名佛门公敌走过去,一手抽出别在屁股后面的法杖,指着他道:“来啊!单挑啊!”
独孤谓张大嘴巴,那胖和尚嘴上说得激昂慷慨,脸上的表情却是精彩之极,一边叫嚷,一边使劲儿呶嘴、撇眉、打眼色……
独孤谓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光靠脸上的表情,就能传递出如此丰富的信息,似乎在说:菩萨哥,你来啦,我这儿忙着呢。
事儿急,咱们不啰嗦,回头去我那儿,咱们弄俩菜慢慢唠。
先说正事儿啊!
今晚菩萨哥你那番话,活活是把十方丛林的秃驴们全都给镇了!
干得漂亮!
我就说菩萨哥你有慧根吧,瞧瞧!
是不是被我说着了!
灵尊转世啊,菩萨哥,你就是小母牛掉到酒桶里!
最牛逼!
行了,你赶紧走,这边的事我给你摆平!
替我问紫妈妈和太真公主好啊,回见了您呐。
独孤谓闷着头,一言不发地在巷中疾奔。
程宗扬跟在他身后,看得纳闷,“怎么了?我刚不是和你说了吗?我跟胖和尚有点儿交情。”
“侯爷,你真是灵尊转世?”
“怎么?你不信?”
“我信!”独孤谓艰难地咽了口吐沫,“那位方丈大师……也是菩萨转世的吧?”
“嗯?”
独孤谓崩溃地说道:“他怎么能用表情说歇后语呢?”
程宗扬愕然道:“有吗?”
“我光看着他的表情,耳朵就能听见他的眼晴在说话……这是所谓的法眼通吗?光靠眼神就能传出法音法言?不是!不光是眼睛!他的眉毛、他的下巴、他脸上的油光……全都在说话!”
“咳咳……老独啊,你想多了。”
“我真听见了!侯爷……”独孤谓颤声道:“我……我是不是也痴癫了?”
“哈利路亚!”程宗扬庄重地念了声真经咒语,然后严肃地说道:“不用担心,这说明……你也有慧根!”
“真的吗?”
“真的!”
“可我……我……”独孤谓吞吞吐吐地说道:“我那些个知己……”
程宗扬恍然道:“没事儿!你瞧我……那个……对吧?这都不碍事!”
独孤谓发现自己真有慧根,侯爷那话一大半都没有说出来,可自己居然全都听懂了!
难道自己上辈子也是和尚吗?
那自己上辈子该是个什么样的和尚啊!
不会是在尼姑庵里修行的吧?
忽然程侯神情一动,一把扯住他,退到一棵大树后。
“嗒,嗒……”
一名僧人提着灯笼,从巷中走过。
他穿着大红袈裟,穿着白布袜的双脚踏着一双木屐,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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