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吕雉的羞愤和窘迫,程宗扬心下暗笑,看来赵飞燕在宫里没少受这位婆婆的刁难,如今终于扬眉吐气,有机会发泄出来。
毕竟能坐稳皇后的位子,赵飞燕可不是合德那样的乖乖女。
小紫拿起一只剥开的桂圆,递到吕雉嘴边,笑道:“祝你早生贵子啰。”
“多谢妈妈。”吕雉满口苦涩地含住桂圆,一不留神,连果核也一并吞下。
其余诸女倒没有多少妒意,赵飞燕身份尊贵,当初又在金殿上服侍过主子,她第一个怀孕,大家都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她能怀上主人的子嗣,让诸女心思都活络起来,若是自己也能为主人怀上一男半女,在内宅的地位即便比不了几位主子,也定然能凭子而贵。
其中心思最热切的莫过于孙寿、成光和尹馥兰。
她们向娘娘恭贺过,得了赏赐,便迫不及待地换了簪钗耳坠,希望能沾一分喜气。
阮香琳同样心动,她是内宅唯一生过的,虽然被中行说当面嘲讽,但私心还是盼着能怀上相公的子嗣。
她唯一担心的是师师,自己委身于人倒也罢了,若是再有了身孕,不知女儿会不会接受……
赵飞燕有孕的事关乎汉国国体,无法宣扬,但毕竟是程宅难得的喜事,莺声笑语间满座尽欢,其乐融融。
程宗扬连饮数杯,心情畅快之下,感觉伤势都好转了许多。
忽然脚步声响,一个身着劲装,贴着大胡子的人影推开门,风尘仆仆闯到席间。
他二话不说,拿起乳糜一口饮干,然后递给旁边的孙寿,“再去盛一碗。”
口气蛮横霸道,声音就跟公鸭一样,却是中行说。
孙寿惹不起他,乖乖拿着碗去盛粥。
程宗扬道:“事情办好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中行说从怀里抱出小贱狗,往地上一放,得意洋洋地说道:“绝对能让他们把狗脑子都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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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清思殿。
杨玉环斜着身靠在锦榻上,一手支着香腮,满脸不耐烦地听着外面的交谈。
屏风外,唐皇李昂正与宰相郑注、李训、御史中丞李孝本、京兆府少尹罗立言、左金吾卫大将军韩约、邠宁节度使郭行余等人紧张地商议着。
“……五具尸体已经验明正身,都是王枢密使的心腹,”罗立言道:“臣召其宅邸下人询问,王枢密使昨日晨间接见了几名客人,随即出门。当时未用车舆仪仗,只带了五名亲信,随后便再无消息。”
李昂道:“能否断定他是确然已死,还是别有缘故?”
罗立言摇了摇头,“骸骨尽成齑粉,无从验证。不过冠服、印玺等物确系王守澄所有。尤其是袍服上的刀痕血迹,王守澄若是中刀之人,绝无幸理。”
李昂道:“凶手会是谁?”
御前议事,罗立言不再隐瞒,“回陛下,现场所洒骨骸共分为七处散布,其大小、方位,正与魏博、平卢等七处藩镇相应。此举若不是下手之人刻意示威,便是故布疑阵。”
“依卿之见?”
“王守澄此贼贪婪刻毒,仇家甚多。又与仇士良、鱼朝恩等人勾结,一力主张削除藩镇,与诸镇势同水火。但彼等削藩非是为朝廷着想,而是与阉贼田令孜相类,意欲将藩镇据为己有,不容朝廷染指。”
田令孜靠打马球,将其兄推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将唐国最为倚仗的蜀中藩镇牢牢把控在手中。
这也是李昂将削藩放在诛宦之后的根本原因,否则那些执掌神策军和枢密院的阉贼都与田令孜一样上下其手,朝廷出兵打下的藩镇,转眼便都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因此李昂宁肯不削藩,也要先诛除这些无法无天的阉奴。
李昂道:“这么说,是藩镇按捺不住,向王守澄下手了?”
“能在京师无声无息杀死王守澄,这样的势力绝不太多。”罗立言道:“而此时恰恰就有一位——魏博乐从训。”
李昂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魏博牙兵竟然如此凶悍?”
“启禀圣上。”郑注开口道:“臣下刚得到一个消息——乐从训所领的魏博牙兵,昨日莫名少了近四十人。”
“哦?”
连同李昂在内,众人都不由一惊。
郑注道:“乐从训所带魏博牙兵有三百人,昨日进出唯有二百余人,除四十人不知去向之外,据说乐从训本人也因堕马受伤,延请医生为其诊治。但所请医生只有一位专治跌打损伤,其余几位皆是金疮医。”
韩约一拍大腿,“果然是他们斗了起来!郑相让人散播宦官们力主削藩的传言,可见神效!”
“未必就是藩镇。”另一位宰相李训道:“罗少尹,我听说凶案现场如今被人控制了?”
罗立言有些尴尬地说道:“都是宫里的内侍,京兆府的差役不敢阻挡,人也被他们尽数扣下。”
御史中丞李孝本道:“为何是宫里的内侍?”
罗立言道:“想来应该是王守澄的手下。”
李训摇了摇头,“我得到的消息,抢先封锁现场的是仇士良手下的鹰犬。随后鱼朝恩的几名义子也带人赶到杏园,与仇士良的手下冲突了一番。最后李辅国的人出面,才没有当场闹翻。”
罗立言与韩约对视一眼,“鱼朝恩与仇士良为何如此急切?”
“因为他们找到了目击者。”李训道:“凶案发生之前,有人遇见一辆马车驶入杏园。因为躲闪不及,还被驾车之人骂了一句——那人虽然留着须髯,打扮成江湖的武夫,但声音尖细,乃是一名乔装打扮的阉人。”
众人齐齐动容,凶案虽出现在杏园,但现场并没有焚尸的痕迹,显然是移尸于此。
要将五具尸体移到杏园,不可能靠人背肩扛,这辆突然出现的马车极有嫌疑,而车上乔装的宦官更耐人寻味。
李昂道:“是阉贼内讧?”
李训道:“未为不可。”
郑注道:“莫非是仇士良?”说着他精神一振,拱手道:“皇上用二桃杀三士之计,以波斯胡商为饵,引得仇士良、王守澄、鱼朝恩等人争夺不休,果然英明无过于圣上。”
李昂露出笑容,“若非你们这些股肱之臣,朕也难设此计。”
李训信心满满地说道:“如今王守澄已死,仇士良与鱼朝恩反目成仇,只要稳住李辅国,不难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昂面色微微涨红,他吸了口气,沉声道:“罗卿家。”
罗立言伏地道:“臣在!”
“朕任命你为京兆府少尹,权知府事,目的就是京兆府的千余隶卒,卿家一定要将他们牢牢握在手中。”
“臣遵旨!”
“郭卿家。”
郭行余拜倒,“陛下。”
“你与王璠召募的军士可曾备齐?”
“回陛下,臣与王璠所募之兵各有一千余人,合兵可得三千之数。只待陛下发令,即可进京。”
“好!韩约!金吾卫现今如何?”
韩约跪地抱拳,“末将所领金吾卫六百将士,另有各城门、武铺、骑卒兵士千余,皆奉圣上号令!”
“好!如此合兵可得六千余人!李孝本!”
“臣在!”
“你的御史台仆从现有何数?”
“当有五百!”
“以此五百守紫宸殿,其余六千之众,诛灭阉竖,足矣!”
众人齐声道:“圣上英明!”
李昂意气风发地说道:“朕原欲以波斯之财为饵,引诸阉内斗,今彼等自行杀伤,诚为天赐良机!便按原定之计!后日为王贼发丧,诏令诸内臣,自博陆郡王以下,尽行送葬。由郑、李二卿率亲兵护送,至则尽杀之。”
郑注与李训齐声应道:“遵旨!”
“李孝本、罗立言、郭行余、韩约!”李昂道:“届时尔等四人领兵齐至宫中,关闭宫门,搜索阉竖余党,尽行诛之!”
“臣等遵旨!”
李昂兴奋得满脸发光,“待收回兵权,朕便逐一削平藩镇,收复河山,如此方不负列祖列宗!”
群臣齐声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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