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欠我多少了?天天在我这儿混吃混喝,还要黄金?就为了让你看二次元妹子?”
袁天罡抱住他的腿,“一点!就一点!银子多给点儿就行!”
程宗扬抬脚想把他踢开,忽然想起件事,“你这缠法,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二次元妹子?我给你指条路子——娑梵寺下院……”
听程宗扬说完,袁天罡立马爬起来,“真的假的?”
“你去看看。”
袁天罡抓起羊皮褂子往身上一套,小跑着出了门。
“这龟儿子……老敖,你跟着!别让他死外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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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兴庆宫找到的,”程宗扬马不停蹄来到贾文和的住处,将一只锦囊放在案上,“像是给我的。只不过云里雾里的,没看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
贾文和摊开信笺,看了一眼,然后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书卷开始翻阅。
他翻书的速度极快,整卷书几乎是一扫而过,翻完一卷又紧接着一卷。
程宗扬看得目眩神驰,心下不由嘀咕,这翻书翻得跟扇风似的,别说里面的字了,就是少两页他看得出来吗?
老贾不会是故意装个大逼来吓唬我的吧?
难道他也是个奇行种?
片刻后,贾文和将一卷书册放在案上。
那是一卷诗集,摊开部分赫然写着:晨烛照朝服,紫烂复朱殷。
程宗扬心头一震,朱殷!
那位瑶池宗的奉琼仙子?
这是她留下的?
难道是她在向自己求救?
问题是除了点出她的名字,别的什么线索都没有。
她想说什么?
让我上朝的时候救她?
贾文和按住书卷,点了点上面一句:始出里北闬,稍转市西阛。
程宗扬对着诗集陷入沉思,片刻后抬起头,诚恳地问道:“什么意思?”
贾文和已经习惯了自己主公的不学无术,“从里坊的北门出,转过东市的西墙。”
程宗扬沉思道:“为什么不是西市?”
贾文和不动声色,“因为是上朝。”
对哦,大明宫在东面,上朝要是绕到西市,那是路痴。
程宗扬寻思了一下,从里坊的北门出来,转个弯绕过东市的西墙,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安邑坊!”
安邑坊自己并不陌生,就位于自己所住的宣平坊正北,西边是咸宜观所在的亲仁坊,东边是水香楼所在的靖恭坊,它的北边就是东市。
没想到朱殷会离自己这么近,仅仅一街之隔。
程宗扬神情数变,最后把那只锦囊推到一边。
还没吃到口的朱殷是很重要,但自己眼下还有更重要的。
“老贾,跟你商量个事。”
“嗯?”
“我要去南荒。”
“何时?”
“越快越好。这边的事我都交给你。”
“你是主公。”
“我知道,虽然我说了算,但我一向很开明,所以才跟你商量。”
贾文和淡淡道:“属下是说,你是主公,要担起责任,焉能一走了之?”
程宗扬张了张口,最后颓然道:“我真有急事。”
“说。”
“是小紫……”
程宗扬将离魂症的事说了一遍,重点是小紫的精神状态别说和南荒时相比,就是比起在建康、在临安,都差了一截。
万一出现和碧姬一样不可逆的损伤,自己还活个什么劲?
什么王权富贵能比得上死丫头一根头发要紧?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待在南荒吧,哪儿都不去了。”
“如此,将置吾等于何地?”
程宗扬苦笑起来。
“吾等追随主公,为主公鸿图大业殚精竭智,筹谋献策,主公创业未半而中道归隐,弃吾等如敝屣。敢问主公,意可能平?心可能安?”
老贾说得太文雅了,其实意思就是问自己的良心是不是被他娘的狗吃了。
程宗扬苦笑道:“我知道我扔这堆烂摊子就跑是够混账的,但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小紫就是我的命。”
“不能让紫姑娘独赴南荒?”
“不行!”程宗扬摇头道:“我离不开她。老贾,你尽管骂!反正我不打算改。”
“若是诊治有误呢?”
“前车之鉴啊。”程宗扬道:“我赌不起,更输不起。”
贾文和叹了口气,“那就花钱吧。”
程宗扬立刻站了起来,“花钱能治?花多少都行啊!怎么花?”
“派人去南荒,将海水取来。”
“哎!这是个主意啊,”程宗扬拍案道:“既然过不去,就把海搬过来!”
程宗扬大喜过望,立刻开始盘算,“要用海水浸浴,至少要二百斤。一次两石,一天一次,从长安和南荒,来回差不多要走六个月,骑马会快一些,中间设驿站,用驿马传递,两个月就能搞定。先按六个月算,两人一组,中间不停的话要派三百六十个人。驿站先设五十个!两人四马……不够,得六马!那就是一百人,三百匹马。人工、牲口、饲料,再加上建筑费用、管理……全部投入摊平,两石海水运回来的成本……”
“大概二百枚金铢!”程宗扬喜笑颜开,“这钱花得起!”
看着贾文和面无表情地收起诗卷,程宗扬一阵心虚。
二百金铢,合四十万钱了,一天四十万,一年下来得多少?
运的还是不能吃不能喝,只能泡澡的海水,这跟拿金铢打水漂也没什么区别了。
程宗扬赶紧把他拖下水,“老贾,这是你的主意,可不能赖我!”
贾文和倒不介意替主公背黑锅,可主公这算法着实太混账了,以他的镇定都觉得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一月一次足矣!何需每日两石?设驿站以搬海更是旷古奇闻!”
“一月一次?你是想让我死!”程宗扬冷笑道:“我这就走,去南荒!这辈子都不回来了!撂挑子就撂挑子!反正我的命要紧!”
看着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老贾这会儿脸都青了,程宗扬不由良心发现,感觉有些过意不去,干笑道:“老贾,是不是觉得我特像昏君?没关系,你尽管说!该批评就批评!批评使人进步!”
贾文和似乎在运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主公对赵后那番话,尽显仁者之心。”
程宗扬收起嘻笑,他揉了揉面孔,把得知离魂症后那点心慌压制下去。
沉默片刻之后,程宗扬道:“不怕你笑话。我真是挺心痛她们的。因为女人的事,你没少讽刺我,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她们跟着我,也大都有不得已的原因,不是哪个都心甘情愿的。但我敢说我有一点做得比别人强:我尊重她们。虽然也不太多。”
“如果她们有相爱的人,愿意离开我,我真不介意。但真没有比我更尊重她们,更爱护她们的人了。有个别长得胖还心眼儿小的人讽刺我,说我屋里好多是二手的,说我有什么不良嗜好。其实并不是这样,正是因为她们受过伤害,有过比较,才更知道我的好,而不是像合德那样,一张白纸,完全因为单纯被我骗上手——哎,我是不是有点厚脸皮?”
贾文和面无表情。
说了半天,还是捞到碗里就不肯撒嘴,非得独吞才舒坦,偏偏还要立个牌坊安慰自己。
自家主公这点子小心思,贾文和洞若观火。
但揭破就没意思了,还得给他再添点油,让他把牌坊立得更体面些。
“主公对女流之辈尚如此仁心,何况吾辈?”贾文和意味深长地说道:“何况天下子民?”
程宗扬赶紧摆手,“你别再诱惑我称霸天下,一统六朝。我能管好自己这一摊子就不错了。说得再冠冕堂皇,什么吊民伐罪,解民吊悬——我不敢说这么说的全是野心家,但所有野心家都喜欢拿它当借口。就为了自己的野心,搞得兵连祸结?我对现在的生活状态已经挺满意了。等弄死那帮秃驴,就更满意了。”
贾文和沉默半晌,然后长揖一礼,“属下受教。”
程宗扬笑道:“我没看错吧?你这么客气,我都不习惯了。”
你在紫云楼当着大唐诸王的面高歌一曲,什么守土开疆,四方来降,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准备干点正事。
合著你就是唱着玩儿的?
你这烂泥怎么扶都不往墙上贴,我能怎么办?
我也很为难啊。
别说我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遇见你这种的,他也没招!
“对了,十方丛林那头怎么样?你见了净念怎么说的?”
这会儿才想起来问正事?
要不是看你还不算太草包,胸襟气度也凑合,再加上有那么点儿天命在身的意思,我早就装傻苟且了!
八方皆敌,十面围杀,对付起来容易吗?
你凭什么以为我随便出个主意就能把他们全搞定?
我也要很花心思的好不好!
……看在那颗赤阳圣果的面子上,就当这条命是欠你的,这辈子给你当牛作马吧。
贾文和淡淡道:“此事交给属下便是。”
这话程宗扬听着就省心,外面有老贾顶着,自己正好跟内宅的姬妾们厮混,这日子才叫惬意!
这才叫生活!
他生怕贾文和反悔,赶紧道:“那成!都交给你了,我去看小紫!”
程宗扬兴冲冲走了。贾文和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不然还是把会之请回来吧,那位身子骨比自己柔软,一边拍着马屁,一边还不耽误办事。
大家都是臭名昭著的奸臣,凭什么让他躲清闲?
可秦会之那人品,遗臭万年也就罢了,我贾文和干了什么也臭名远扬呢?
不然把班超也叫来,分他几口黑锅背背?
要臭大伙一块儿臭,都是给主公办事的,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说干就干,贾文和摊开一幅雪花笺,提笔写道:敬仲公足下……
他想了想,添了个“子”字:敬仲公子足下——这下能把他给哄高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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