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云五爷别来无恙?”秦桧大笑上前,挽住云栖峰的手,“建康一别,已然经年,五爷风采不减当日,想来加官进爵,一帆风顺。今日是令妹大喜的日子,恭喜恭喜啊。”

程郑上前向云秀峰作了一揖,然后呈上一迭大红的礼单,笑道:“六爷,这是家主备下的聘礼,还请过目。”

云秀峰哼了一声,接过礼单,看也不看便随手交给下人。

程郑又呈上一份礼单,“家主的封地在舞都西北,与六爷比邻而居。为了往来方便,家主特意在舞阳河畔划出良田万亩,以为聘礼,还请笑纳。”

万亩土地,面积几乎接近半个舞都城。

如此手笔,让云秀峰也不得不为之动容,终于收起愠色,郑重接过礼单。

王蕙与延香领着几名抬着箱子的奴仆上前,向云苍峰行礼,笑道:“这是宫里赏赐的衣饰,眼下时辰已然不早,我等去服侍瑶小姐更衣如何?”

云苍峰笑呵呵道:“去吧去吧,辛苦两位。”

敖润、冯源、高智商捧着红绸串好的钱铢,口里说着吉祥话,四下发放,只要前来观礼的宾客,见者有份,厅内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

好不容易等到妆扮一新的新娘出来,在一众女眷的簇拥下向三位哥哥一一拜别。

云如瑶身着吉服,满头珠翠,纤柔的身形愈发显得娇弱。

看着这个命运多舛的幼妹终于嫁得良人,云苍峰、云栖峰、云秀峰三人又是欣慰又是不舍,一时间都红了眼眶。

程宗扬留意送亲的人群,按说云如瑶出嫁,云丹琉作为晚辈,完全应该随行送亲,这会儿却不见人影。

云苍峰勉强笑道:“瑶儿,你如今嫁为人妇,当勤谨持家,将来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且不可……不可累着了……”

云如瑶原本还能噙住泪水,听到最后这句顿时泣下,“妹妹知道了。哥哥,你也保重……”

厅前鼓乐齐鸣,程宗扬上前与三位兄长作别,然后将新娘送到车上。

秦桧等人前去迎亲,府中事务由班超主持。

此时舞阳侯府早已车马盈门,宾客云集。

首先前来道贺的是洛都一众商贾。

以田家的田荣为首,执掌粮行牛耳的边家,垄断木料生意的许家,甚至连依附孙氏的吉家也出现在人群中。

他们手中大都握有程氏商会发行的钞票,程少主一跃成为实封的舞阳侯,让这些掏出大半身家的商贾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不过随着汉国局势日益平定,尤其是取消对商贾的各种限制之后,这些精明的生意人心思都活动起来,想着该如何借机扩张自家的生意。

另一批宾客则是鸿胪寺的官员,作为昔日的同事,他们虽然与这位大行令相处不久,但也纷纷前来捧场。

而且有人私下传言,侯国方面有意招揽一些属吏,开出的俸禄足以令人眼红。

身份最高的则是代表各诸侯、世家前来道贺的宾客。

舞阳侯虽是新贵,但破例拥有实封领地,已然可与这些顶级权贵相提并论。

不过比起洛都之乱前,已经少了许多赫赫有名的贵族世家,比如昔日权倾朝野的吕氏、孙氏,以及诸侯中的赵王、江都王和定陶王。

其余宾客来源纷杂,有当日在长秋宫经历过血战的期门武士、殿前执戟、两厢骑士,也有临阵投诚,立下战功的北军将领。

有太学中学富五车的文士,也有文字森严险刻的书吏,甚至还有一批出身市井的游侠少年。

有些宾客自持矜贵,对那些游侠儿大皱眉头,但接待的侍从小声说一句:这些都是平乱有功的义士,这些贵人们也就收敛起来。

好在府中安排周到,各方宾客的筵席都用锦障隔开,倒也相安无事。

大乱方定,人心思安,即使以往有所嫌隙的旧识,此时相见也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亲近与庆幸,彼此互道一声平安,虽不至于前嫌尽释,倒也其乐融融。

吉时将近,外面乐声大作。

平常极少开启的侯府正门洞开,载着新人的车马迤逦而入。

去时带的聘礼,回程带的则是新娘的嫁妆。

只见抬箱挑担的奴仆绵绵不绝,饶是舞阳侯府地方广大,送来的嫁妆也几乎摆满了殿前的空地。

匡仲玉当年离开星月湖大营,独自闯荡江湖,以卜算为生,精通各类红白喜事,而且匡神仙的排场相貌也很拿得出手,于是由他主持婚庆。

披着羽氅的匡仲玉在殿前站定,朗声唱颂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一曲《桃夭》,拉开婚礼的序幕。

新郎揖着新娘的手,在待者伴随之下来到殿前铺好红毯的陛阶上,先向宾客揖手施礼,然后躬身互拜。

接下来叩拜父母,女方由云苍峰出面。

有道是长兄如父,云家几位兄长也着实是把如瑶当女儿来养,这一拜合情合理。

不过男方的长辈,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糟老头子。

他翘着山羊鬍,弯腰塌背地坐在榻上,受了新人跪拜,赐酒时也有气无力,一副刚让霜打过的蔫样。

宾客们私下里交头接耳,都弄不清这糟老头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能认出来的全都闭口不言,只是看着新郎的目光颇为微妙。

阳武侯公然露面,这位舞阳侯身份已经昭然若揭,即使没有改姓归宗,也有足够的资格裂土实封。

甚至有人暗中猜测,是不是宫中以分封为条件,才换取阳武侯一系放弃回归宗室。

程宗扬满脸堆欢地接过酒樽,低声道:“八八爷,你不是不来吗?”

朱老头道:“你这没爹没娘的,大爷怕你让人欺负喽。”

“说实话。”

蛇夫人道:“朱大爷跟人偷主子的礼金,被紫妈妈当场逮到,吩咐奴婢把大爷押送过来。”

朱老头吹着鬍子道:“谁偷钱了?谁偷钱了!”

“蔡公子亲口对紫妈妈说的,还能有假?”

朱老头老泪纵横,“小程子,姓蔡的那可是个大大的奸臣啊!他连大爷都敢骗……”

云如瑶笑道:“大爷受委屈了。待饮过这樽酒,瑶儿替大爷出气。”

朱老头很怀疑,“你行吗?”

“瑶儿为夫君管账,蔡公子要用的钱铢,都是从瑶儿手里拨付。”

朱老头顿时来了精神,“好儿媳,大爷可全指望你了。哎呦,你量窄,这酒大爷替你喝了吧。”

蛇夫人早有防备,一把拦住这个没溜儿的老家伙,提醒道:“合卺酒呢,大爷。”

宾客们远远看着几人交谈,只见长者慈睦和蔼,中间几度洒泪当场,新人温文恭顺,一副父慈子孝的完美景象,丝毫没看出来老头是被人捉贼捉赃,强摁到席上来的。

新人将樽中喜酒各饮一半,然后手臂绕过对方的颈子,交颈共饮。

喝彩声中,匡仲玉扬声道:“合卺而饮,共牢而食!”

汉国庆典祭祀上,以猪、牛、羊各三隻,谓之三牢。

侍从将三牢之一切下一块,盛在碗中,由新人持箸共食,意为食则同牢,居则同室,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生死相依,福祸与共。

“解缨结髮,白首不移。”

程宗扬解开如瑶鬓角一缕红缨,然后彼此用银剪剪下对方一缕髮丝,一同编织在一起。

“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匡仲玉声音抑扬顿挫,洋洋盈耳,“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婚礼进入尾声,门外乐声大起。

就在此时,以单超为首,三名中常侍联袂而至。

单超手捧诏书,徐璜与唐衡各自捧着金册、玉牒,在一众宾客瞩目之下,正式册封云如瑶为舞阳侯妃。

程宗扬当初花钱给云如瑶买的舞阳县君,也晋为实封的舞都君。

场中静了片刻,随即恭贺之声四起。

舞阳侯的封地原本只到七里坊,这样一来等于将整个舞都城都纳入封地范围。

食邑大城,可谓意义非凡。

倒是那些知道底细的诸侯宗室并没有太过惊讶,以阳武侯的身份,这样的封赏其实还有些委屈了。

长秋宫女傅江映秋带来侯妃的正服,亲自陪同新妃入内更衣。

新娘更衣出来,侍奴奉上一隻五彩同心结,由新人共执,一同步入殿内。

殿中已经设好彩帐,两位新人同坐帐中,侍奴们捧着金盘,一边唱着贺辞,一边将盘中的金钱、花果往帐内撒去。

程宗扬与云如瑶一道拉开衣裾,一边盛接抛来的金钱、花果,一边小声道:“累不累?”

云如瑶笑道:“不累。”

“一会儿入洞房,你先歇歇,吃点东西,我去敬酒。今天来的宾客太多,恐怕一两个时辰都敬不完。”

云如瑶柔声道:“是,夫君大人。”

看着她柔美的娇态,程宗扬心神一阵荡漾,周围的鼓乐声仿佛远去,眼里心里似乎都只剩下云如瑶一人。


  请收藏:https://bmpbook.com

(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