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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满心打着算盘,到了外面让秦桧和吴三桂跟云老哥他们周旋,自己找机会开溜,好去和云如瑶见面。

那丫头聪明剔透,又是未出阁的妙龄闺秀;娇嫩柔弱的姿态比起身边那些女人,别有一番韵致。

虽然连手都不能摸,但能说说话就是好的。

可惜从书房出来,迎面便撞上一个佳人。

云丹琉笔直走到程宗扬面前,也不开口,就那么抬手抱在胸前,以一种睨视姿态看着他。

这丫头比自己还高点,身高腿长,背挺腰直,远处看挺有美感,这会儿鼻尖对着自己额头,再加上野性十足的挑衅眼神,相当有威慑力。

程宗扬干笑两声,“原来是云大小姐。哈哈……”

云丹琉冷冷道:“程少主好悠闲啊。”

程宗扬陪笑道:“托福!托福!”

云丹琉挺起高耸胸脯,压低声音,“你这种无耻小人,若在船上早把你拴上石头,丢到海里!”

不用半夜跟小狐狸出去偷鸡摸狗,程宗扬又恢复了带背包的习惯。

他摸了摸背包里那只妖铃,心里发出一声冷笑:妈的,我怎么无耻了?

早知道当时就不帮你提裤子,让你全脱下来才好呢。

云苍峰喝道:“丹琉!”

云丹琉被长辈一喝,不禁嘟起嘴,偏又没办法解释,只好扭头离开。

云苍峰解释道:“这丫头在外面野惯了,不知礼数,小哥别往心里去。”

“没事儿。”

程宗扬耸了耸肩,“大小姐的脾气我都习惯了。”

云丫头这么横,我也不跟你客气,坑人谁怕谁啊。

程宗扬堆起一脸假笑,关切地说:“大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吧,我说云老哥,赶紧找个人嫁了,再过两三年就不好办了。”

云苍峰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可不是嘛……”

程宗扬先是莫名其妙,接着冷不丁打个寒噤。

乖乖的,云老哥不会是看中我了吧?

再想想云苍峰前几日的表现,程宗扬越想越不妙。

这位老哥哥似乎有意无意为他们两个创造相处的机会。

云苍峰不等程宗扬开口便拉住他的手腕,“走,喝酒!喝酒!”

云栖峰、林清浦、秦桧、吴三桂都在座,大家心情虽然喜忧参半,但终究得大于失,这会儿抛开心事尽情欢饮,场面很快热闹起来。

云栖峰固然酒量过人,吴三桂也不遑多让,两人推杯换盏,说起平生快意之事,彼此抚掌大笑,喝得不亦乐乎。

这边云苍峰、秦桧与林清浦是雅饮,几个都是博闻广识之辈,虽然没有云栖峰、吴三桂那么豪迈,兴致却不比他们低。

今晚算是云氏的庆功宴,本来易彪也该与席,但他刚脱离北府兵,这几日心情郁郁。

吴战威看不过去,和小魏一道拉着他到城外作坊找祁远散心。

秦桧谈笑间替程宗扬挡了大半的酒。

程宗扬喝了几杯,趁众人兴致高昂,借口尿遁。

一出门,程宗扬便越过围墙,查看周围动静,然后轻手轻脚地朝那座小楼掠去。

闺房内点着一盏纱灯,天气转凉,云如瑶身上狐裘愈发厚密,此时正握笔在灯下写着什么。

“咦,你竟然没睡?”

云如瑶放下笔,回首浅笑道:“我知道你今晚会来。”

“是吗?”

程宗扬放下帘子,开玩笑道:“你不会是学了那些占卜妖书,已经得道了吧?”

云如瑶盈盈起身,笑吟吟道:“是丹琉午间来了。”

说着她斟了杯茶,双手捧起茶盏,笑道:“这杯是敬你的,大英雄。”

程宗扬有些糊涂了。云丹琉来见她的小姑姑很正常,但她会说自己好话?不可能啊!

他怔怔接过杯子:“我没有什么英雄的事吧?”

云如瑶微笑道:“丹琉嘴上从来不服人,虽然说的时候还有些气鼓鼓的,但看得出她对你很服气呢。”

云丹瑶对自己服气?就刚才她挑衅的架式,如果不服该是什么样呢?

程宗扬苦笑道:“大小姐好像没有什么服气的吧?”

“怎么没有?”

云如瑶水灵灵的美目瞥了他一眼,含笑道:“萧公子纵横深宫,无往不利,湖上酣战,英武过人。丹琉说,没想到兰陵萧家的纨绔子弟还有这样的人物。比起他旁边那位姓程的公子,不啻于天壤之别。”

程宗扬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

云丹琉啊云丹琉,你夸小狐狸用不着拿我当垫脚石吧?

怎么他就是天上的云彩,我就是沟里的污泥?

看着云如瑶眼中的笑意,程宗扬觉得茶水几乎咽不下去。

如果你知道我其实才是云丹琉嘴里的程公子,不知还能不能笑出来。也怪自己,冒充谁不好,非要冒充小狐狸……

程宗扬放下茶盏,不再提这个让自己难堪的问题。”上次给你带的书看完了吗?”

云如瑶点头:“我做了一些考订。关于宋国钱荒一篇。”

“就是你正在写的吗?”

程宗扬看了一眼,书上细细写着蝇头小楷,字迹娟美秀丽。

云如瑶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上面都是假的,但书里关于宋国钱荒的论断似乎颇可商榷。”

“什么钱荒?”

“就是朝野无钱可用,以至百货不通,人情窘迫。可我看书中记载,宋国并不缺钱。比如每年铸钱数!”

云如瑶翻到书页,指着上面一行数字道:“我算了一下,宋国有铸钱的铜监十七所,铁监七所,最盛时一年铸铜钱五百万贯,铁钱也有五百万贯。算下来,宋国历年铸钱合计超过两万万贯,加上铁钱和纸币,总合不下五万万贯。”

这是五千亿铜铢的巨额货币,而且是实物货币,无论如何不能算少。难道铜钱的用量有这么大?

云如瑶放下书卷:“我们云家有铜器坊,兼为朝中铸造铜铢。每年铸造的数量我略微知道一些,比如去年一共铸铜铢三十万贯,用铜一百八十万斤。虽然用料比宋国更多,但数量远不及宋国所铸。”

程宗扬道:“你们还有银铢和金铢可以交易,我看数量也不少。”

云丹琉道:“晋国每年铸银铢五千贯,用银一百万两,近三万斤;金铢每三年一铸,每次铸九万枚,用金三万一千两。全部折算为铜铢,每年合计一共八十六万贯,不及宋国每年铸钱数量两成。而书中记载宋国人口只比晋国多两倍,为何宋国屡屡出现钱荒呢?”

程宗扬已经听晕,抓了抓脑袋,“书上怎么说的?”

“书上说,因为钱贱铜贵,有人私熔钱币为铜器,还有就是富有人家大量屯集铜钱。”

“听起来很合理啊。”

“熔铜钱为铜器,富人屯集铜钱哪里都不罕见,书上把这些列为原因似乎并不合适。”

云如瑶道:“我觉得是宋国的钱法不对,没有引入金银为货币。”

程宗扬笑道:“也许金银先被富人屯集完了。”

云如瑶合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肯定是宋国金银数量太少,同时流通不足。”

这倒是个大问题。历史上如果不是欧洲从美洲抢夺银矿进行交易,白银早就不够用了。

程宗扬笑道:“我来又听你上了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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