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焦头烂额,好一番折腾,才把降卒安置到长秋宫相邻的西宫,回来正看到吕奉先蹴踘一样踢着一颗人头,和几个胆大的期门玩得不亦乐乎。
吴三桂吓了一跳,“这是谁的头?”
“不知道啊。”刘诏是真不知道,就看着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子弄了颗人头,踢得热火朝天。
吴三桂倒吸一口气凉气,“这么大的仇?”
人杀了,头砍了,还把脑袋当球踢,这小子很毒辣啊……
人头一路滚了过来,眼看就要掉进沟渠,吴三桂拿脚一勾,截住那颗人头。
吕奉先飞奔过来,“谢了!”说着抬脚盘起人头就要走。
吴三桂一把拉住他,劝解道:“人死为大。再大的仇怨,死了就算完事。对吧?”
“对啊。”
“这是谁?”
“不知道啊。”
吴三桂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还说个屁啊,人家真是在玩呢。
吕奉先一脸不解,“你想说啥?”
“没啥。”吴三桂拍了拍他的脑袋,爽朗地笑道:“你这娃娃,心很大嘛。
哈哈哈哈。“
“那当然!”吕奉先握拳道:“男儿应该心有天地,胸怀四海!”
哥说的不是这意思吧?得了,你高兴就好。
吕奉先兴高采烈踢球去了。
吴三桂却没有高兴多久,一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他目瞪口呆。
皇后失踪了。
这个消息被严密封锁,如今知道的只有六个人:金蜜镝、霍去病、唐衡、徐璜、吴三桂和高智商。
高智商带着狗腿富安负责寝宫内外联络,他是第一个发现出事的,然后通知了唐衡和徐璜这两个内臣。
“你是程大行留下来值守的,此事也不能瞒你。”金蜜镝神情凝重地说道。
皇后赵飞燕失踪,定陶王刘欣失踪,所有宫人全部失踪,连程宗扬临走时指定主持大局的中常侍蔡敬仲也一并失踪。如此出人意料的一幕,震惊了所有的知情人。
谁能想到苍鹭在宫外搅动风雨,仅仅是声东击西。高智商就守在外面,却没有听到一丝动静,直到天亮才发现披香殿内所有人都不见踪影。
殿外的雪地上残留着许多血迹,显然经历过一番恶斗。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线索。
皇后与定陶王的失踪意味着什么,众人心里都一清二楚。
唐衡呆若木鸡,徐璜面如死灰。他们两个身家性命都在于此,长秋宫出事,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霍去病同样不好受,他刚挑头和刘建翻脸,这边长秋宫就没了。失去皇后和定陶王,就失去了大义的名份,他再怎么折腾都逃不过乱臣贼子的名头。
金蜜镝尚能镇定自若,但浓眉也完全拧紧。苍鹭等人的手段这已经不是什么小伎俩了,而是足以夺国的封喉一剑。自己到底也是轻视了这些贼寇。
高智商趴在雪地上,像条小狗一样使劲嗅着,徐璜颤声道:“趁军心未乱,我们杀出宫去……”
“不可!”吴三桂道:“此时妄动,必生大乱。不如死守宫禁,尽快知会主公,听其决断!”
“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攻其必守。”霍去病道:“给我一彪人马,我去凉风殿,斩杀刘建,断其根本!”
高智商忽然抬起头,鼻尖还沾着几点雪花。
“是个女人。她身上的香味……我好像在哪儿闻到过。”
…………………………
卢景趴在榻上,背后搭了条白布。
程宗扬把一颗殷红如血的药丸放在案上,对义姁道:“你是光明观堂的,精通药性,是不是有毒也瞒不过你。这颗毒药是殇侯亲制,每时辰发作一次,每次需要服一颗解药。六颗解药都在五哥手里。你想跑尽管跑,反正最多只能活一个时辰。”
义姁寒着脸道:“六个时辰之后你若不回来呢?”
“那你就只有死了。”
“你!”
“你要不想吃,我只好杀了你。”
义姁胸口起伏片刻。
程宗扬道:“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刚拿到一份赦诏,令弟的罪行有指望赦免。所以你要没事的话,多祈祷我能赢吧。”
义姁忍下怒意,过了会儿冷冷道:“我听明珠说过你。”
程宗扬心头猛然一软,泛起一丝甜意。
“她可没说过,你是这样的卑鄙小人!”义姁拿起药丸,一口吞下。
卢景哂道:“我说的吧,好死不如赖活着。过来,给大爷捶捶腿!”
义姁愤然将一条手巾摔到他脸上。
卢景把手巾啐到一边,还要再开嘲讽,被程宗扬拿块萝卜堵住嘴。
“冬吃萝卜夏吃姜。多吃点萝卜去去火。”
从内室出来,一身风骚打扮的蔡公子正坐在铜镜前,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拿剪下来的头发,一根一根仔细刷着糨糊。
“行了蔡爷,别折腾了。你打扮的已经很好了。”
“你不懂。男人嘛,还是要有点胡子,看起来比较成熟可靠。”
“哪个公子哥儿留一把胡子的?”
“先帝的胡子就不错。”蔡敬仲说着转过头,“像不像?”
程宗扬感觉就像吃了一斤砖头,心里堵得难受。像!怎么不像?活脱脱就是刘骜的胡型,一左一右,两撇帅气的小胡子。简直就像是从刘骜尸体上剃下来,粘在蔡爷脸上一样。
“非常好!”程宗扬咬着后槽牙说道。
蔡敬仲对着铜镜端详片刻,然后将须尾捻了捻,让它显得更加挺翘。
程宗扬一刀将铜镜劈成两半,“爷!走吧。”
“就你急。”蔡敬仲理了理衣冠,“郭大侠呢?他不是也去吗?”
郭解带着几名随从进来,“复道有鼓乐声。”
…………………………
长近七里的复道宛如长虹,横跨天际,连通南北二宫。站在下面,能听到其中隐约飘来鼓乐之声。
一名市井少年道:“半个时辰之前,我听见复道里面有动静,后来才响起鼓乐,中间还停了一段。”
“是黄门鼓吹。”把蔡敬仲带来的确是带对了,死太监对宫里的规矩了如指掌,一听就知道根脚,“天子出行用的御乐。”
这么说,上面走的应该是刘建?程宗扬知道,复道里面全是各种易燃物,尤其是泼洒的灯油,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清理干净。因此他送卢五哥回南宫时,都没敢走复道。刘建摆足天子的仪仗,带着黄门鼓吹,一边走一边清理,恐怕再有半个时辰也走不完。
一个念头立刻跳上心头:烧了它!
剑玉姬手段再高明,策立的天子被一把火烧成焦炭,也不可能立马再变出来一个。只要烧死刘建,大伙就彻底扯平,甚至自己还占了便宜——自己敢烧死刘建,剑玉姬未必敢烧死赵飞燕,她要敢烧,等于是把她手里的牌烧了。没有赵飞燕,自己好歹还有霍子孟、金蜜镝等重臣支持,她还剩什么?太子妃成光?就算她想,别人也得认啊。
“有弓箭吗?”程宗扬道:“还有火油!”
旁边的少年龇牙一笑,“有!这鸟玩意儿,我早就想烧了!”
那帮游侠儿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听说有人要烧两宫的复道,一个个磨拳擦掌,兴奋异常。
蔡敬仲道:“别在这儿烧啊。”
程宗扬扭头看着他。这死太监难道良心发现,知道护着宫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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