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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仕朴显然是橡树瓦的常客,女仆服务生一边躬身问好,一边殷勤地帮他推开门。

两人一前一后登上楼梯,厚重的橡树大门随即在身后关上,将大厅的喧闹隔在楼下。

踏上二楼,迎面便是一只黄铜暖炉,散发的热量使楼内温暖如春。

“苏爷好。”随着一声娇脆的招呼,香风扑面,两名女子热情地迎了过来。程宗扬一眼看去就觉得眼花缭乱。

那两名女子梳着盘髻,容貌娇媚,虽然是冬季,她们穿的衣物却又薄又透,圆形的立领束着粉颈,浅红色的丝绸紧贴着肌肤,勾勒出胴体凸凹起伏的曲线。衣物在臀侧开了缝,随着她们的步伐,雪白的大腿在衣缝间时隐时现。

程宗扬有种瞎掉狗眼的感觉。楼下的女服务生穿着女仆装已经让自己吃了一惊,楼上的女服务生穿的竟然是旗袍!而且是改良过的短旗袍。长度只到大腿中间,裸露着白生生的玉臂和美腿。

这样穿越时代的衣着,真不知道是岳鸟人来看球时带来的恶趣味,还是橡树瓦原老板的功劳?

苏佳朴揽住一名女服务生的纤腰,笑道:“这位是我请来的客人,小心伺候着。”

另一名旗袍女挽住程宗扬的手臂:“公子好面熟呢,不知道如何称呼?”

面熟之类的话只是瓦子招揽生意的手段,程宗扬自然不会当真,笑道:“我姓程,只是个小商人。”

“苏爷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带人到包厢来,”那女子娇软的口音道:“能得苏爷看重,程公子一定也很了不起呢。”

说话间,两女打开门,一间豪华的包厢出现在两人面前。

整个房间足有两丈宽窄,地上铺满厚厚的地毯,周围是一圈皮制的沙发,靠墙还设了一个小小的吧台。

房间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木台,平常可以充当桌子。台中竖着一根银亮的柱子,旁边放着冬季难得一见的瓜果——这种格局的房间,自己曾在建康见过,没想到又在临安重逢。

苏佳朴往沙发上一靠,一边招呼程宗扬坐下来。

两名旗袍女一左一右拥着两位客人的手臂,莺莺燕燕地说着话,另外有穿着女仆装的服务生进来斟茶倒水,看来这是两名瓦子中专门陪客人开心的歌妓。

小女仆将一口浅浅的铜盆放在木台上,然后对外面说了几句什么,接着便看到铜盆中的水悬空而起,形成一面光亮的水镜。

这面水镜的品质可比大厅里的高得多,镜面光滑,几乎看不到有水在流动,上面的影像也更加清晰,几乎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水镜一出现,程宗扬下意识地离开那名旗袍女服务生几分。

苏佳朴笑道:“不用担心,这里的水镜术都是单面的,只有此处可见。”

程宗扬这才放下心,笑道:“橡树瓦的主人好生体贴。”

“少了另一面水镜的呼应和传讯,起码能省六成的法力,”苏佳朴道:“如此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没想到楼上还有如此妙地。”程宗扬四处打量着说道:“这是苏老板的私人包厢?”

“不错。”苏佳朴道:“苏某别无所好,只是对蹴g情有独钟。在鞠场看球太过拥挤,难得橡树瓦有这样一处包厢,足不出户便可观赏临安各场鞠赛,苏某便花重金包下来。”

旁边的女子笑道:“莫说这处包厢,便是我们姐妹也是苏爷包下来的。”程宗扬笑道:“两位佳人价比黄金,苏老板这g赛看得可谓是有声有色。”女子半是幽怨、半是调笑地说道:“客官不知晓的,苏爷对鞠赛爱逾性命,一有胸赛便把我们姐妹丢在脑后。”

苏佳朴哈哈一笑。

“蹴鞠之妙,有过于声色。这是娇儿,这是桂儿,程兄不必客气,在此地尽管随意!”

娇儿道:“程爷要用点什么酒?”程宗扬道:“就蛇麻酒好了。”

桂儿娇笑道:“难怪程爷与苏爷投缘呢。”“程兄也喜欢蛇麻酒?”苏佳朴露出几分兴趣。

“烈酒伤身,便是这种淡酒才好。”

“好好好!”苏佳朴大喜过望,“难得与苏某口味相同!桂儿!将某放在这里的东西拿来!”

桂儿从木架上取出一口精致的木匣打开,从匣中取出两根棕褐色的物体,然后坐回两人旁边。

苏佳朴笑道:“程兄可用过此物?”

程宗扬目瞪口呆,看着桂儿掀开香炉的盖子,弯下腰,用红唇含住那根棒状物一端,在香炉内轻吸着,慢慢引燃,半晌才咽了口吐沫,“雪茄!”

“程兄果然博识!”苏佳朴意兴高涨,“这正是晴州从龙甲港贩来的雪茄,每根售价五十枚银铢!程兄来尝尝。”

程宗扬有些发怔地接过来一根,那雪茄果然是用上好的烟叶卷制而成,味道醇香,一口吸入便有种飘飘然的轻快感。

苏佳朴抚掌道:“第一次尝这雪茄鲜有不咳嗽者,程兄果然是妙人!”

程宗扬这会儿才开始咳嗽,苏佳朴哈哈大笑。女仆呈上蛇麻酒,程宗扬呼了口气,然后举杯与苏佳朴一碰,一饮而尽。

苏佳朴酒量平常,一杯蛇麻酒下肚,脸色微微发红。

他抽了口雪茄,然后说道:“程兄方才的阵形之说,令愚兄豁然开朗。六朝的鞠赛愚兄也看了许多,想要取胜无不是靠鞠手自己的球技。但齐云社今年多是新人,鞠手球艺并不见得稳胜,一路打到现在却是胜多负少,其中原委耐人寻味。有人说齐云社以兵法入鞠赛,虽然言之凿凿,总不免胶柱鼓瑟,过于牵强,哪里有程兄的阵形之说明白易懂。刚才在楼下人多语杂,程兄不欲深谈,此地仅你我两人,不知程兄能否一吐为快?愚兄必定洗耳恭听!”

程宗扬道:“不瞒老哥,我其实对织鞭不怎么在行。”

苏佳朴道:“程兄不必谦虚。来!先干一杯!苏某再来请教方才的阵形之说。”又一杯蛇麻酒下肚,再加上雪茄在手、美女在怀,程宗扬也有些醺醺然,这会儿见苏佳朴问得殷切,心里不免跃跃欲试,问道:“这里有棋子吗?”

娇儿依言取来围棋,程宗扬拿了十枚黑子、十枚白子,在桌上摆出阵形。

“这场比赛,我对石桥社不大看好。石桥社的鞠手单论球技不在齐云社之下,但缺乏配合。像刚才石桥社副挟的突破,”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将一枚白子放入黑子组成的三条线之间:“石桥社的球头和副挟虽然也在跑动,但只看到球在副挟身上,并没有看到传球和进攻最佳位置。因此虽有三人,真正起作用的只有副挟一人。”

程宗扬把两枚白子添到黑子阵中。

“如果石桥社的球头和副挟同时从两翼进攻,不去靠近副挟,而是在侧面先卡住鞭球落点的位置,副挟就多了两个点可以传球,趁齐云社围上来的时候,只需一脚传球,另外两个点就可以射门。”

苏佳朴道:“如果齐云社看出这一点呢?”

“如果齐云社看出这一点,势必要分出人手防守石桥社的球头和正挟,那副挟身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场上形势虽然千变万化,但鞠场大小和球门的位置不会变,石桥社的鞠手球技在齐云社之上,可以采取二四三阵形,只要分清三条线的职守,左右杆网负责后场,四名散立负责中场,组织进攻,球头、正挟、副挟在前场,就会有很多射门机会。”

程宗扬投下棋子:“所以对一支好的鞠队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鞠手得球后的进攻,而是无球鞠手的跑位和组织,从这里就能看出鞠队水准的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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