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如笑吟吟地看着,突然柳眉倒竖,拉过他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李逍遥“啊哟”一声,痛得缩手不迭,手背上却已留下两枚深深的赤痕。
林月如拍手大笑,远远地逃了开去。
接连行了两日,这日下到一座山谷,忽听前方水声訇訇,震耳欲聋。
极目望去,只见对面峭壁上一道洪流倾泻而下,宛如一匹极长极阔的白练悬在半山,挟着滚滚雪浪,落入万丈深潭之中。
众人皆未见过如此惊人的水势,不禁看得呆了。
阿霞面露喜色,遥指那瀑布拍手叫道:“啊,从前爹爹带我来过这里。这水直通山下,不就是我们村前的那条白河了?”涂山西北村庄众多,大都散布在白河两岸,众女听说此处便是白河源头,晓得家乡已近,无不欢呼雀跃,喜极而泣。
李逍遥和林月如心头一阵轻松,相携爬上高冈,向下眺望,只见远方群山巍巍,脚下是一片平原。
长河如带,静静地向着西北蜿蜒流去。
到得山下,林月如取出身上银两,分送诸女,又给了一户农家二十两银子,请他们绕道将张晓慧送去苏州。众女感激不尽,洒泪相别。
二人连日来跋涉甚苦,身心俱疲,在村中盘桓了两日,见打听不到赵灵儿的消息,这才沿河向北行去。
时近初夏,白河两岸夭桃似火,杨柳如烟,景致美不胜收。
二人边走边看,来到河东的一处村中。
那村子里人家众多,房舍相连,可是在街巷中行了许久,竟不曾遇到一人。
李逍遥信步来到一户人家院外,大声呼叫,等了半晌,亦无人应答。
二人面面相觑,正自有些奇怪,忽听前面不远处人声嘈杂,似乎出了甚么事情。
走到近处,只见一所大屋前聚了数十名男女,有的手持粪叉,有的肩抗铁耙,正在大叫大嚷:“姓骆的,就这样吞了我们的米么?快快还了出来!”林月如见人群外站着一名村妇,右手挽了一个小童,当下走过去问道:“大嫂,你们在这里干么?”那村妇气忿忿地道:“啊,你这妹子是外乡来的,正好替我们评评这个理。我们这村向北不远便是黑水镇,几月前突然闹起了尸妖。这米行的骆员外不晓得怎么早早得到消息,将附近村中的糯米都低价收了去,如今僵尸闹得正凶,大伙儿都等着糯米派用场,他却趁机将米价加到十贯钱一升。眼下青黄不接,田里的稻谷还未收上来,大伙儿手中哪有余钱?难道眼看给僵尸困死在这里?你说这样的财主狠不狠?”原来此村地属松江府管界,因在白河上游,故此名唤白河村。
数月之前,村北的黑水镇上突然冒出无数僵尸,只几个月工夫便被搞得人烟断绝,成了一座空城。
白河村三面环水,出行不便,距黑水镇又只几十里路程,群尸不断前来侵扰,是以颇受其苦。
乡下传说,糯米最能辟除尸毒、克制僵尸,这骆氏米行的东家精明过人,先将远近的糯米收买一空,这时再趁机抬高米价,大大地发了一笔横财。
众乡民给僵尸害得苦了,又实在无钱买米,忍无可忍,聚在这里闹起事来。
正说话间,米行大门“呀”的一声开了,走出五六个人来。
当先一人四十多岁年纪,身形微胖,白净面皮,神色极是骄横。
那人喝道:“你们这班混帐东西,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到这里来撒野?”人群之中静了一静,几名村汉越众而出,大声道:“那也是给你逼的。你骆员外吃人不吐骨头,吞了我们的米,左右活不下去,不如大家一起拼命!”众人齐声鼓噪,都道:“对,今日若不肯交出米来,我们索性动手抢他妈的!”那骆员外大叫:“这帮穷骨头,反了!反了!”身后一名管家模样的人递了个眼色,一名护院武师抢入人群,众人眼前一花,已有数名村汉给他飞掷了出去,跌得头破血流。
众村妇见状连叫:“打死人啦!打死人啦!”两名村汉举起手中粪叉,向那护院当头叉落。
那护院伸臂一格,两柄粪叉横飞而出,跟着双拳齐施,“砰”的一声,两村汉应声摔出老远,挣扎着爬不起身。
骆员外喜得眉花眼笑,拍手叫道:“好,好!给我狠狠地打!”那护院展开步法,在人群中左穿右插,拳打脚踢,霎时间又打倒数人。
林月如眼见这姓骆的为富不仁,心中早有忿忿之意,此刻又见他指使手下殴打乡民,更是怒不可遏,冲过去向那护院便是一掌。
那护院听见背后风声劲疾,“咦”的一声,闪身避开,刚待回拳还击,不想迎面突又飞来一脚。
这一脚来势奇快,“乓”的一声,正中面门。
那护院眼前一黑,尚未看清来人的模样,身子便已飞出七八步远,摔了个仰面朝天。
骆员外大怒,指着林月如叫骂道:“混蛋,哪来的刁蛮丫头?竟敢出手伤人?”林月如也不答话,纵跃直前,左掌虚晃,右臂疾探而出,抓向他颈后。
这一下手法甚是巧妙,骆员外万难闪避,只觉衣领一紧,已被她牢牢抓住。
林月如将他提起老高,再重重向地下一掼,冷笑道:“姑娘是专为惹事来的,你待怎样?”拇指暗运内劲,真气直透入他穴道数分。
骆员外痛得浑身乱颤,杀猪一般大叫起来。
众护院齐声吆喝,可是投鼠忌器,一时都不敢上前。
那管家虽手无缚鸡之力,眼光总还是有几分的,见林月如出手便重伤一名护院,晓得她定不是好相与,赶忙一拱手,笑道:“好身手。敢问姑娘是这些人请来的帮手么?”林月如道:“甚么帮手帮脚?这些人我不认得。不过姑娘生平最恨胖子,这家伙胖得令人生厌,我一见便心中有气,不揍上一顿怎么成?怎样,你可是不服气吗?”那管家吓了一跳,赔笑道:“姑娘说笑了。你老人家有所不知,我家员外敬老爱邻,一向待乡亲们最和气不过,只因今日大家闹得实在不成话,这才……这才不得不命人略施薄惩,以致触怒了姑娘。请姑娘高抬贵手,先放过我家员外,一切有话好说。”林月如怒气难消,哪肯放手?
李逍遥因人生地疏,又未弄清事情的原委,故不愿多惹是非,暗暗向林月如使了个眼色。
林月如放开骆员外,喝道:“你这胖子再敢动这些人一根手指,姑娘便放火烧了你的狗窝!”骆员外给她拿住了颈子提来提去,就如小孩子遭大人戏弄一般,只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这回多半要脑袋搬家。
现下总算捡回一条命,哪里还敢分辩?
灰溜溜地进屋去了。
那管家定了定神,对众人道:“列位乡亲,如今尸妖肆虐,米价飞涨,那也是情势所迫,没有办法的事。哪位想要买米,我们骆氏米行随时恭候,旁的事就恕难奉陪了。”一拱手,也跟着退入屋中。
众乡民积愤难消,谢过林月如相救之恩,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李逍遥在一旁听了几句,土音佶屈,也听不大懂,只晓得大家不知为何,突然都对骆员外生出了钦敬之意,很愿意同骆家的上代先人多多亲近亲近。
李逍遥上前拉住一名村汉,向他打听赵灵儿的消息。
那人说道:“前日听说村西头的王六子上山砍柴,救了一个美貌大姑娘回来,如今正在韩医仙家中养病,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李逍遥闻言一喜,忙问那姑娘的相貌年纪,那人却瞪着眼答不出。
李逍遥又请教韩医仙是何许人,那人道:“韩老爹是这村的大夫,手段高妙,心地又好,故此大伙儿送了他老人家一个『医仙』的绰号。”当下二人问明了韩家所在,便即动身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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