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遥回头看了一眼赵灵儿,心道:“原来这掌柜不会算数,再不然就是眼神不济,难道这里除了你老兄之外,还有第三个人不成?”
那掌柜鉴貌辨色,又是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小店现下刚好没房,请贵客另寻下处。贵客如需用饭,便请那边坐。”伸手向厅中的空桌一指。
李逍遥闻言一怔,上下打量他一番,见当真不似开玩笑的模样,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砰”地一掌,重重拍在柜台之上,喝道:“你这家伙!
既是没有空房,又干么问东问西?这不是特地消遣我么?“那掌柜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客……客人息怒。请问这位女客,是……是你老人家的贵眷罢?”
李逍遥“哼”了一声,怒道:“怎么?你们苏州城的规矩,带女眷不能住店?”
那掌柜陪笑道:“岂有此理?天下也没有女客不准住店的规矩。不过……这几日比较不同……”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这个……客人既然携女眷投宿,想必不是去林家堡比武招亲的罢?”
李逍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招亲?我这头一门亲做了还未上半月,又招哪门子亲了?”
那掌柜道:“这就是了。客人想是才打外地而来,不晓得我这里的一桩大事。城西林家堡堡主林天南,人称林员外,他家的千金林大小姐三日后便要摆下擂台,比武招亲。那林员外前日便已派人将阖城大小二十余家客栈全都包了下来,这几天只招待前来比武的武林人物,旁的人一个也不准再接……”
李逍遥未等他将话说完,便即失声叫道:“什么?全……全包下了?那得要多少银子?”
那掌柜一笑,道:“银子自然不会少花,不过林家堡家大业丰,这区区千把两银子么,嘿嘿,只怕也未放在眼里。客官有所不知,林员外乃是咱们南武林的盟主,一手‘七绝剑法’不敢说天下无敌,只怕也差不许多。他老人家年过四旬,膝下就只林大小姐这一位宝贝女儿,也是自幼习武,剑术过人。为寻一位英雄女婿,来继承林家武林盟主之位,他家这几年连办了两回招亲大会,只不过……”
说到这里,又再压低了声音道:“只不过那些前来比武的武林人物,大都脓包得紧,竟没一位胜得过林大小姐。是以今年林员外旧话重提,广撒英雄帖,遍邀天下豪杰前来比试,倘若哪个好汉能胜得一招半式,便将女儿许配与他……嘿嘿,客官你来得巧,三日后便是比武招亲的正日子了,你老若不急着赶路,留下来瞧瞧热闹也挺不错。”
李逍遥听见“千把两银子”这话,不由吐吐舌头,向赵灵儿递了个眼色。
赵灵儿瞪大了双眼,惊道:“啊,这……这位小姐真是厉害,怎么全天下的英雄好汉都胜不过她?她……她岂不是武功天下第一了?”
那掌柜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女客官,你想那林大小姐只是位双十年华的大姑娘,就算打娘胎里开始练武,也强不过她爹不是?不过一来真正的高手自不屑登台露乖,二来林大小姐手底下功夫当真不弱,也不全仗着她爹的名头,是以……”他一通话说下来,直说得口沫飞溅,拍胸顿足。
正当兴头大起之际,猛然发觉几名跑堂的伙计都停住手脚,不时向这边探头探脑,这才想起自己现下乃是“同升楼”大掌柜,可不是庙会上说书的先生,赶忙打个哈哈,止住话头。
李逍遥一路听来,也听得津津有味,颇觉赏心,这时见那掌柜闭口不语,方才记起来此为何。当下咳嗽一声,道:“掌柜的,既然如此,这热闹倒不可不看。
我瞧你这店里客房不少,只怕也未住满,就教他们开一间给我……“说着”嘻嘻“一笑,又道:”那林家的人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怎晓得你开房给我?这几日的房钱……嘻嘻,你可不是白白赚了去么?“
那掌柜吐了吐舌头,道:“客官莫开玩笑了。我有几个脑袋?敢赚林家堡的外快?此事万万不可。”
李逍遥连问数声,那掌柜只是摇头。
李逍遥气道:“这姓林的是什么东西?难道比皇帝老子还横?”
那掌柜惊得连连摆手,却不敢接口,生恐这事传到林家人耳中,安一个“肆意褒贬林家堡”的罪名在自己头上,这可万万担待不起。
赵灵儿见状扯了扯李逍遥,轻声道:“逍遥哥,既然人家为难,我们就去别家试试罢。”
李逍遥心头火起,又是“砰”的一掌,重重击在柜台之上,喝道:“不行!今天这店我住定了!”
那掌柜吓得打了个哆嗦,向后退了两步。
他这人胆子甚小,自林家堡比武招亲之事才一传开,这间店里出出进进的便都是些提刀带剑的武林强豪,这几日更是倒霉透顶、麻烦不断。
这班人凶横惯了,一向无法无天,住店吃饭,全没半点规矩,气上来抬手便打,张口便骂。
这几日厅里的桌子给人无端砸烂了七八张,打碎的碗盏、杯盘,更是不计其数。
还有位伙计只因倒酒时手脚慢了,当即给人打掉三颗门牙。
又有位南菜厨子,也不晓得甚么缘故,稀里糊涂地给人踢折了两条肋骨。
掌柜今早起来,右眼皮一个劲地乱跳,提心吊胆地挨到这般时候,果然还是有麻烦到了,只吓得两腿打颤,不知如何是好。
李逍遥掌击柜台,余音未息,猛听左首一间雅间里传出一声暴喝,跟着“砰乓”两声,房门给人踢得大开,内中一人粗声骂道:“他妈的,哪来的外乡蛮子?敢来苏州城撒野!活得不耐烦了么?”
李逍遥吃了一惊,转头去看。
那掌柜心下一喜,暗道:“阿弥陀佛,难道老夫今天吉星高照?居然有人出头打抱不平。”便在此时,只听“呼”的一声,一件庞大的物件自屋内直飞出来。
众人眼前一花,“扑通”一声,那物件端端正正落在当厅一张饭桌之上。
那场面登时热闹起来,但见汤汁四溅,杯盘乱舞,当真是鸡腿与鸭腿齐飞,人头共猪头一色,“砰乓哗啦”之声,久久不绝于耳。
那桌旁围坐的三人,俱是苏州城小有名气的衣冠之士,正摇着描金折扇吟风弄月,谈酒论诗,意兴甚酣,不想突然之间祸从天降。
一碗鱼翅给震得高高飞起,恰落在那长胡子的倒霉鬼头上,那人只烫得“哇哇”怪叫,跳起身来,连滚带爬逃开丈许。
另两位名士早吓得呆了,兀自端着酒杯坐在原地两眼发直。
厅中诸人愕然停箸,齐刷刷转头去看,那砸落桌面的物件竟是一人。
那人早摔得七昏八素,张手在桌上胡摸乱耙了许久,又打碎三只青花细瓷的大碗,这才勉强撑起身子,笨手笨脚爬下桌来。
李逍遥定睛一看,见这人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天青色的绸缎直裰,头戴逍遥巾,相貌甚是清秀,原来是一位书生。
他手中那把折扇已给压得骨折筋烂,沾了不少菜肴汤汁,兀自死死抓着不放。
那书生摔得狼狈,却不慌不忙,扶一扶头巾,整一整直裰,慢条斯理地稳稳站定。
屋内旋风般冲出一名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举着钵盂大的拳头吼道:“他妈的,你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么?敢来触老子霉头?”那大汉身后紧跟着走出两人,都仰面哈哈大笑。
左首那焦黄面皮的汉子说道:“铁兄,这穷酸怎样咒你?小弟适才却没听清。”
赵灵儿一见这人,“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原来正是在苏州城外调戏那女郎、给李逍遥二人吓走的黄脸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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