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飞这个尴尬,闷头去线上打钱了。
俩人一整下午再也没说上话,好歹游戏倒是连战连捷。邵飞看少菁玩的挺欢,心下的纠结勉强放下不少。
一直打到天黑,女孩发了个“吃饭,88”就没了动静。
邵飞揣着手机下到客厅,在微信上遣词造句挤了半天,先给自己之前的拙劣谎言道了歉,又解释说自己想收回礼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玩着手机,等着女孩给自己回复。
直到春节七天长假结束,黄少菁都没有回他,也没有再上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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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学军在大年初八一早,打点好行装准备回厂。
他临走前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给邵飞进行思想教育,中心思想翻来覆去就是“上进心”、“责任感”、“要奋斗”、“敢吃苦”这几样磨破耳朵眼儿的车轱辘话。
光靠嘴皮子讲大道理这种教育方式但凡管用,这天底下的孩子保管各个是圣人。
大多数父母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旦事情搁在自己身上,一个个就都变成了糊涂蛋。
又或者,他们只是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孩子我一直在教育,他不学好可不是我的责任。
邵飞早被骂惯了,他知道只要自己演的越好,这一切结束的越早。
学校还有几天才开学,但是邵飞早在家里待不下去了。邵学军前脚走,他蹭磨到中午,背着包在楼下吃过饭,直接就奔学校去了。
这几天邵飞满脑子都是网吧里的那个女孩,连打游戏都心不在焉的,大号连掉两星。发信息人家不回,这肯定是生气了呗。
刚去学校报道那会儿邵飞就打听过,初八开始学校宿舍开门。他打定主意,去网吧借着取行李的机会,探探姑娘口风。
长假刚过,街面上逐渐热闹起来,给这座灰蒙蒙的北方古城平添不少生气。
邵飞在公交车上颠了两个钟头的屁股,到了老城区。
熟门熟路来到奥宇门前,邵飞陡然发现,就这么几天功夫,招牌都换了个新的。黄底黑字,擦得干干净净。
他走进去,偌大的大厅只零零星星坐了几个客人。过年的时候网吧好好打理了一番,没了烟味和霉味,被烟头烫的破破烂烂的座位也全都换了。
邵飞满怀期待的跑到前台,却没看到黄少菁,只能让网吧小妹给他上了机。
和之前一样,邵飞习惯性开了个情侣小包。等他坐到座位上的时候才想明白,还放着寒假呢,人家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干嘛跑网吧呆着。
无奈之下,邵飞一边排着游戏,一边发微信问黄少菁自己行李放在哪。
就和之前一样,微信石沉大海。邵飞对着手机运了好半天气,最后也只能放弃,努力把精神头放在了游戏上。
屏幕上的英雄披荆斩棘,邵飞心里唉声叹气。
第一局脑子一直犯飘,结果却赢了个痛快;第二局感觉状态有点儿上来了,却被对面一直推到高地下面。
邵飞正带着队友们咬牙死磕,小包的门突然打开了。
有些来上网的经常跟眼瞎一样,也不看包厢有没有人就往里进,邵飞早就见怪不怪。加上游戏打得正激烈,他看都没看一眼。
结果那人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情侣小包的座位个长沙发,这边一坐,邵飞那边狠狠给颠了一下。邵飞鼠标一滑,差点没送条命出去。
打游戏的时候大伙儿普遍火气大,而且又是逆风局,邵飞刚想骂人,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柠檬香。
黄少菁坐在旁边,拿眼睛瞅着他,也看不出是生气是高兴。
邵飞游戏也忘了打了,就这么呆着看她。
“给你的。”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往桌上一放。
邵飞打开小盒,里面躺着一块手表。
手表是罗西尼的,深蓝色的表盘中间有一片圆形镂空,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颗颗小巧的齿轮在里面铰动。
但凡是个对机械理工科感兴趣的男生,看上一眼就会爱不释手。
反正邵飞是这样。
他刚想说谢谢,黄少菁却率先开了口。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参加补习班?”
除了像邵飞这种转学生,参加补习班的都是每个班期末考试最后几名。但很明显,少菁既然问出这种问题,那肯定是有别的答案。
看见邵飞摇了摇头,女孩揭晓了谜底。
“我呢,一个人偷偷在外面做点小生意,一个月能赚上个千八百的。期末考试的时候,正好碰上那边有点事情,所以我把考试翘了,实在没办法只能来补习。”
一个十六岁的高中女生,在外面“做生意”。邵飞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思维不受控制的向最坏的方向飘去。
“小生意?什么小生意?”他忍不住问。
“跟小五哥在夜市批发牛仔裤,怎么了?”
邵飞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咧着嘴露出一丝傻笑。
少菁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天正好有批裤子要处理,我翘了考试,一共也就多赚了几千块钱。然后呢?有个白痴,给我送了个将近三千块的游戏礼包。”
眼瞅着女孩的眼神越来越扎人,邵飞低下头没敢看她。
“要是不声不响就把你礼物收了,我这算是怎么回事儿?没办法,只能给你回个礼。”
“额……嗯……谢谢!”邵飞连忙说。
少菁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有点儿气急败坏:“这表也花了我两千多块呢!之前那钱白挣了!还搭上半个月补习班!”
邵飞心里也骂自己,办的太不是人事儿了,嘴上连连道歉。
“而且!一个破游戏,花三千块钱买个好看,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呀!真是亏死我了!!”
女孩撒了半天气,好不容易才住了嘴,但是看着仍然气鼓鼓的。
邵飞看她不再说话,这才笨嘴笨舌的开口道:“之前你对我挺好的,我就想找个办法谢谢你。看你也挺爱玩游戏,正好有点压岁钱,我就……下次再也不办这么蠢的事儿了,你别生气。”
黄少菁本来也没生多大气。
要说钱的事儿,姑娘家好歹也开了三家网吧连锁,生活上肯定是衣食无忧,想奢侈也能小奢侈一把,不是什么穷养的孩子。
女孩自己从小耳濡目染,却是对做生意挺感兴趣,初中就跟着街坊小五哥一批闲汉在夜市上蹦跶,自己攒了些私房钱。
她觉得靠自己忙活着挣钱,很有意思。
她比同龄人更加清楚清楚,钱真正的价值和力量。
姑娘的爹也算是社会人员弃暗投明才做起了网吧生意,粗粗拉拉没什么文化。
疼闺女是疼闺女,但是打小放养,摔了跌了从来不哄,黄少菁这爽利性子就这么来的。
可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再硬实也是装的,底子里其实软的很。黄少菁听着邵飞细声软语的哄着自己,心里怪痒痒,耳朵不知不觉就有点发红。
“我没生气。”女孩语气中原来那点劲儿也散了。
“那你一直不回我信息?”
这话说的委屈巴巴,好像还是姑娘做错了一样。黄少菁一时没算明白账,顿时还就被他说的有点儿内疚。
“我不是没想好怎么办吗……”她小声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也不知道再怎么接话,每过一秒气氛就尴尬一分。最后还是黄少菁一敲桌子站起来:“还拿不拿行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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