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缓和过后,英国人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马修……今天上午那份寻人启事,真的顺利结案了吗?」\r
马修表情惊讶:「那孩童已经找到了,亚瑟先生不用担心。我去把档案记录翻出来给你吧。」他站起身往档案柜走去。\r
亚瑟飞快地拉住总是体贴的加拿大青年,摇头:「不用,是我多虑了……刚才梦见奇怪的画面,我是睡糊涂了……」\r
「明明不在现场,还梦见了失踪的孩童?」和马修的担忧表情不同,伊丽莎白反倒兴奋起来,「说不定是超自然现象?亚瑟你搞不好是什么超能力者哦。」\r
「怎么可能!」亚瑟装作不高兴地挑起眉毛,旋即笑了。他对那类超越常识和科学的事情并不敏感,他可没有这方面的经历,至少在记忆中没有。\r
「亚瑟先生是真的很关注居民的安危呢,我很尊敬。」马修推来滚轮座椅坐到亚瑟身旁,「不过,请您信任其他同事的能力和责任感,也对小镇的治安多些信心。」\r
加拿大人紫色的眼睛里写满真诚,像一汪深邃的泉水。他的语速缓慢且温柔,驱逐了亚瑟心中那股莫名的疑虑。\r
「谢谢你,马修,还有伊丽莎白。」亚瑟叹口气,他的两位同事都笑了起来。\r
新晋的英国警员抬手拍了拍脸颊,示意自己振作的同时,心中也再次感叹警局同僚的办事效率。无论如何,小镇能平和,没有任何人受伤,这比什么都重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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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样的心情,只维持到傍晚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为止。\r
他和伊丽莎白在外出巡逻的路上接到消息,对讲机里瓦修的声音接近咆哮:「马修!亚瑟!立即到法国人的咖啡屋!伊丽莎白通知萨迪克和路德维希来,之后回局里驻守!」\r
亚瑟还是第一次遇到突发传唤,他一时愣在原地。见他还没反应过来,年轻女性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快跑啊!」她则边呼叫两位夜班同事,边拔腿朝警局方向跑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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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巡逻的对讲机、警棍、手铐,加上没有许可不能使用的手枪,背着这些装备奔跑的过程并不轻松。\r
等到达弗朗西斯的咖啡屋前,亚瑟的制服已经被汗浸湿大片,而眼前的景象则让他无暇顾及形象。\r
不到五米的距离外是他熟悉的两位邻居——阿尔弗雷德.F.琼斯和伊万.布拉金斯基。\r
他们满身尘土,衣服凌乱,似乎刚厮斗完一轮,正在短暂的僵持中。阿尔弗雷德的眼镜掉落在咖啡屋的玻璃门旁,门后是惶恐不安的弗朗西斯和他的客人。\r
美国人半眯着的蓝眼睛里是冷冷的怒意,嘴角还带着瘀青和血痕;伊万的脸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头发散乱,鼻孔下方和嘴角都有深色的干涸血迹。\r
更糟糕的是,伊万手上还握着根水管,那金属光泽在店门口的射灯下闪着诡异的光芒。水管主人突然向前迈出两步,抡起水管直接朝阿尔弗雷德的头上砸去。俄罗斯人的动作迅猛,阿尔弗雷德急速下蹲,并伸出右腿朝伊万的肋骨踢去,重物撞击的沉闷声响传来,后者被击退半步。伊万吃痛地扶住腹部,再抬起脸时却是一脸麻木表情,眼睛里泛起红血丝。摇摇晃晃地直起身体后,他重新抡起水管,阿尔弗雷德则挑衅地笑起来,他把拳头朝里侧收起,为下一步攻击做准备。\r
几乎能震撼墙壁的怪力,和恣意挥舞着的金属利器。\r
眼前两人的威压感和杀气让亚瑟顿感窒息,他在阿尔弗雷德迈出脚步时哑着嗓子吼出声:「住手!阿尔弗雷德!伊万!」音量之大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的肩膀止不住颤抖起来。\r
阿尔弗雷德显然没有预料到亚瑟的出现,望着站在几米开外的英国人,他的脚步迟疑了:「亚瑟……」\r
伊万抬头飞快地扫了亚瑟一眼,大步往前跃进,然后攥住阿尔弗雷德的脖颈,一施力往旁边的玻璃门上撞,后者因为分心完全没来得及闪避,头颅撞击玻璃的钝重声响让亚瑟有种自己的喉咙也一同被攥住般的疼痛:「阿尔弗雷德!」\r
他几乎是飞扑上前攥住伊万的围巾,用力把对方扯开,身高的劣势无法阻挡他的愤怒:「伊万,你……!」\r
俄罗斯人早就停下所有攻击性动作,他垂下肩膀,低头望向英国人:「果然,你还是……」\r
前一刻被打倒在地的阿尔弗雷德已经挣扎着撑起身体,他左手扶着脑袋大步靠过来,右手臂把伊万推出好几步远:「离亚瑟远点!」\r
美国人宽厚的背影完整地挡在亚瑟身前,然而无法看见对方的脸和伤势让此时的英国警员莫名焦急。\r
他正打算伸手去拽美国人,身后传来了重型机车的马达熄灭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瓦修严肃又果断的指令:「动手!」\r
马修从后方伸出手把亚瑟朝自己身旁拢住。路德维希则大步上前,抵住阿尔弗雷德的肩膀,后者没有作出任何抵抗,于是德国人熟练地把美国人的双手倒扣在身后,固定住。\r
另一边,有着深色皮肤、戴着半截面具的壮硕男人萨迪克.阿德南——亚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土耳其同事——则更为粗暴。他徒手把垂着头的俄罗斯人掀翻在地,手掌压住他的脸,膝盖使劲顶住伊万的肩膀:「拘捕完成。」\r
混乱的局面似乎就在土耳其人的话语下收场,尘埃落定,亚瑟却完完全全地愣在原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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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修走上前来,冷冷的眼神扫过已经被禁锢住的肇事者。他扭头朝亚瑟下达命令,眼神锐利:「手铐。」\r
亚瑟回过神来,他从后腰的装备袋里快速翻出手铐,走上前铐住美国人的手腕。\r
那双满是尘土的手是滚烫的。\r
看着美国人脸和脖颈上的瘀血,亚瑟咬咬嘴唇,他在对方耳边低声说道:「抱歉。」声音有些发抖。阿尔弗雷德只是垂着头,没有回答。\r
亚瑟看不清美国人的表情,马修在一旁轻拍英国人的肩膀,冲他摇头。\r
亚瑟站直身体,眼神扫过面前的人们。队长和警员应对这件事的流程堪称熟练,围观的客人则在瓦修给伊万扣上手铐后松了口气,纷纷散去。\r
一切迅速地回归正常轨道,美国人和俄罗斯人的斗殴仿佛不过是寻常生活里的一个常见插曲。徒留亚瑟一人,仍旧陷入首次面临突发状况的不冷静和不安中。\r
那种专属于新人警员的狼狈——真是不堪。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r
这大概不是第一次发生吧。那些斗殴的招式和手法,简直像什么长期对决的仇人似的。\r
此前他从没想过这两位邻居暴力相向的场景。而在这场斗殴结束后,比起震惊,他的情绪正更多地被愧疚和疑惑占据。\r
愧疚的是,阿尔弗雷德的伤势来自他喊对方名字时的那个迟疑;疑惑的是,美国人执着地把他和伊万隔开的动作,以及伊万被自己揪住衣领时的落寞眼神。\r
他以为已经熟悉起来的两位异国青年,仿佛又成了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也许比那时更加陌生,至少在与他们初次相识的时候,那两人都是面带笑容的——姑且不论那些笑容带着什么含义。\r
亚瑟的目光再次回到一言不发的美国人身上。\r
阿尔弗雷德在路德和马修的监视下,一步步地朝警局的方向走去,亚瑟依旧看不到他的表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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