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肆意转舵,冷静判断,且大声唱,大声唱,清词越来越自然,越来越流畅,没有摇滚、民谣和海上棚屋,自有怒吼的雷鸣与交替拍打船沿的浪涛为他伴奏:
“等暴风雨过去,一艘船浮上水面/船尾慢慢倾入大海,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男孩被绑在桅杆上/随着第一缕阳光穿破黑夜/鼓起白帆,全速前进/有船来了,等等,孩子/等等,救援到了……”
无线电频道一片紊乱,海上救援队的直升机在离风暴及远处悬停,无奈迫于失压坠毁的风险,始终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望远镜里VIP的船沿着风暴危险的外围游弋,像一位技艺高超却任性莽撞的帆板冲浪运动员,偶尔还会消失个几秒。
驾驶员大吼,说那是幽灵船么?那是幽灵船么?
“……只有一根桅杆挤出礁石,冲出海面/约翰尼不再动弹了,他被带回家/其他的船员,只留下空荡荡的棺材/男孩约翰尼,男孩约翰尼/你注定要面对狂风暴雨/男孩约翰尼,男孩约翰尼/愿天使带着你回家/在远在天边的大海上,你们一起丢失了性命/你注定要有一死,只有上天知道理由……”
不论海况如何变化,总有浪被利刃般的舰艏破开后分向两边,路明非选择全速前进,在真绫炙热的拥抱中,在麻衣疯癫的笑声下,在他自己的歌声里。
心剧烈跳,咚咚,咚咚,大海仍然伟大,但已不再有力。
不断有滔天大浪拍来,却在将要贴身的刹那,被三人高到不可思议的体温蒸发为氤氲的水汽,瞬息后,大风来,汽雾散,少年俊美的身上泛起薄薄一层海盐的白,敞开的衣衫在风中猎猎狂摆。
大海正将他锤炼:
“约翰,我的孩子,再见/男孩约翰尼,男孩约翰尼/你注定要面对狂风暴雨/你注定要有一死/只有上天知道理由/约翰,我的孩子,再见/约翰,我的孩子,再见……”
而他龙血沸腾,耀眼的黄金瞳是黑暗里唯一的色彩。
“而她爬出电视,腐烂的面庞上是可怖无比的惨笑!!!”
伴随着恐怖气息拉满的全景音效,衣衫褴褛的女人从电视里爬了出来,拖着一地黑糊糊的血浆,血浆上是烂拖把般的长头发,发丝湿漉漉的,下水道的滂臭味扑面而来。
灯光师恰到好处地熄灯,四周陷入绝对的黑暗,只剩电视惨白阴森的光,与贞子越发迫近的身影,近了看,她身上甚至还有爬动的虫子……
这一幕经过特别改动的,比迪士尼鬼屋原版要渗人百倍的《贞子》,绝对能吓倒走进这里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女生。
可惜她撞上了那百分之一的零。
贞子阴暗地,扭曲地,如蛆般地爬到零面前,零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贞子不信邪,抓住零纤细的脚踝,手比停尸间十五日的尸体还要冷,还要白。正常来说到这一步,小女生们早就吓晕过去了。
零还是不动如山,好似一尊冰雕,高跟是她的支点。
“哇啊~!!!”贞子忽然跳起,将那张恐怖片爱好者看了也要做噩梦的脸贴到零面前,舌头吐出老长,似乎还混了点黑白无常的元素。
零依旧没反应。
气氛一时凝固,就这样过了足足半分钟,或许也是察觉到太败氛围,零象征性地“啊,啊,好可怕”了几声,只是毫无音调起伏的声音听起来……嗯,很伤自尊。
贞子垂头丧气地爬了回去。
“噗…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喂……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路明非实在绷不住,虽然很对不住辛勤敬业的演员小姐姐,还是拍着大腿大笑起来,刚刚那一下跳脸,他都不敢保证一点不被吓到。
导演室,乌鸦郁闷地摘下耳机,有些抓狂,虽说是帮老朋友的忙,但精心加料的元素吓不到人,真是挫败啊,要不,下次试点更吓人的,《德州电锯狂人》什么的?
吁,忽然有点想念夜叉那家伙了,满肚子坏水儿,一手水泥人桩浇出了关西地区的天下一番,堪称后现代艺术品,要是他在,这戏肯定精彩。
如此想着,要陪一根烟来。
不过,在这世风日下,牛鬼蛇神皆虚妄的操蛋世界,还是有胆小的软萌妹子能给导演组和妖魔鬼怪们一点自信的——
“啊啊啊啊啊啊!!!”
在杰克·斯帕罗船长带血的细剑突然闪过眼前的刹那,小怪兽猝不及防,吓得扑到路明非身上,死死拽住老男孩的胳膊向后跑,全然沉浸于自己的角色——误入恐怖鬼屋的小女孩身上了。
她是如此急切要帮心上人脱离陷进,拽的路明非卧槽之余差点栽倒,却在不经意间带出了他口袋里的一页纸,一页历经岁月,叠的整齐,已然泛黄的……日记?
绘梨衣一点点翻开,略显褪色的字迹映入眼帘:
“04.24,和Sakura去东京天空树,世界上最暖和的地方在天空树的顶上。”
“04.26,和Sakura去明治神宫,有人在那里举办婚礼。”
“04.25,和Sakura去迪士尼,鬼屋很可怕,但是有Sakura在,所以不可怕。”
“Sakura最好了。”
原来那一页日记,他一直带在身上,从未离身。这么久过去,她都以为不在了。
是啊,鬼屋很可怕,比很多事情都要可怕。
但是有sakura在,就不可怕。
黑暗中,她抱紧他,呢喃着:
“Sakura,最好了。”
“你要去斯卡波罗集市吗……”上衫真绫轻声唱着,是《Scarborough Fair》的词,海风徐来,吊床轻晃,哗啦啦翻乱她手中书本的页。
“去啊去帮你带包辣条,泡面和火腿肠~”下方,椰树旁,正以吉他伴奏,本该用男音和声的少年却是无缝衔接进她的歌声里搞怪。
“滚啦!”刚进入状态就被打断,真绫抓狂,扬起书便要扔。
“咳咳——”路明非连忙清了清嗓子,续上歌词,清唱:“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
然后他们相视一笑,合唱:
“她曾是我的爱人/请她为我做件麻布衣衫/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不用针线,不要有缝口/她就会是我真正的爱人……”
两三步外是沙滩,晚阳西垂,万物昏黄,先前的热带气旋在最后一刻避开了海洋之心岛,海平线上绵延开一线另则航向的船只,百船争流。
想来万吨货轮在高空看,也不过是点大的小帆。
风浪将少年的皮肤打磨得稍稍粗糙了些,更像个男子汉了。
“你带他们去风暴里。”电话一头是零冷淡的声音。
“嗯,视频正在传,这回是犬父出虎仔,同样的十七岁,小路甩开衰仔老爹八条街~”酒德麻衣戴着墨镜,比了个肯定的手势,显然得意于今日份的带娃任务圆满完成。
“你带他们去风暴里。”小皇女语气却是冷的过了头,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酒德麻衣心说要坏事。
“啊,这个,孩子们嘛,总是需要成长的,不说有我护着,这不也没出事么,你儿子可帅了,要不先看看视频?”酒德麻衣有些郁闷,发现相识多年,自己还是没完全了解三无妞。
“你带他们去风暴里!”这次零总算喊了出来,敢情冰山小美人不适应这样剧烈的语气转变,连说三次是预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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