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她的手热热的,绵绵的。
“快到了。”他说。
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听见她叹气了,是心里在叹。
他也叹了一口气,也是心里在叹。
这次分手后,他们有好久没有联系。赵英杰忽然感觉心里很想她,但是他忍住了。他感觉那样发展下去是不对的。他要控制自己。
不能放任自己,他想。也许,那会是一个错误。
内心里,他有了一种小小的犯罪感。
浅浅的自责。
但是,赵英杰也在想:以后更要好好地对待她。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善良、温情。
新歌剧还在打磨中,但领导已经是急不可耐了。
一边打磨,一边已经开始决定送戏下乡,说是要看看群众的反应。
首先去的是部队某炮兵团,先后演出了三场,场场获得了官兵们的欢迎。
官兵们用非常热烈的掌声,表达他们的喜爱。
尤其是那些下士们,他们黎黑的脸兴奋得有些泛红,漆黑的眼睛闪着光芒,紧盯着台上的演员。
他们平时里没有机会走进剧院,难得演员们能靠他们这样近。
他们咧着嘴,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笑着。
每当一曲终了,他们就使劲地拍他们那双粗糙而厚实的手掌,呱呱的。
而且,女演员获得的掌声,要更热烈些。
一方面因为歌喉,另一方面则因为性别。
郑兰兰在台上,是很抢眼的。
她扮相很好。
她把赵英杰的风头全盖了。
赵英杰当然也不介意。
圈内的人都知道,业务上,赵英杰是最好的。
在整个歌舞剧院,他是最为出色的男高音。
就在赵英杰下部队演出的前一天,漆晓军和他吵了一架。
漆晓军不满意他出去。
她说她最近学校里特别忙,而他一走,孩子就没人接送。
往常,孩子都是他来接送的。
当然,客观上也是因为他上班时间要比她自由一些。
平时,他已经是尽量少出差了。
他就对她说,能不能让她父亲帮忙,接送两天。
她一听就火了,说:“我父亲身体行吗?你倒会惦记着他。”
“可是,我又不能不工作啊?谁都有工作的。”赵英杰说,“单位里让你出差,你能不去吗?我只是让他临时帮一下嘛”。
事实上,这只是一桩小事。
漆晓军也完全可以让她的父亲来帮忙。
但是,那天她就特别地生气,想发火。
她的怒火让赵英杰很生气。
他从来也没有想到她会为这样一点小事而发那样大的火。
莫名其妙。
不可理喻。
她的脾气是在变,但他没有想到那天她会变得这样坏。
第二天早晨,她独自上班去了,他只好把孩子送到学校,然后又给岳父打了一个电话。
岳父倒是一口就应承了。
他给她打手机,她却不接。
打到她办公室,同事叫她,她语气冷得很。
赵英杰就想:她现在怎么这样对待他?
作为丈夫,他不称职吗?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而自己,难道对她不好吗?
不,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丈夫。
也许他不能和那些对老婆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男人相比,但在他们歌舞剧院,他却是有名的模范丈夫。
从部队回来的那天晚上,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到家时却发现家里黑黑的,空无一人。
在此之前,他给漆晓军打过电话,告诉她晚上回来的。
他晚饭还没吃呢。
本来他是可以在单位边上的那个小饭馆吃了饭再回家的。
大家都在那里吃了,只有他急急地要往回赶。
姚副院长说:“你赶回去干吗?这时候肯定没饭吃的。”赵英杰笑笑,还是坚持回家。
他不必要吃热汤热菜,有口剩的,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他想过了,对漆晓军,自己的姿态还是要低些。
低些,再低些。
谁让她是女人呢?
过去每次发生争执,也都是他先妥协。
妥协是男人的一种义务。
他往岳父家打了电话,漆晓军接了电话,告诉他她不回去了。
从她的口气里听得出,她还在赌气。
“昨天有个女的打电话找你。”在放下电话前,她说。
会有谁给他打电话呢?
就算是女的打电话,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过去在家,也是有女的打电话的,大多是工作上的事情。
她过去是从不说什么的,现在所以说,无非只是想表达她的不满。
赵英杰心想:到底还是女人。
女人的小性子是奇怪的。
赵英杰泡了点方便面,吃了,洗漱后就休息了。临睡前,他还在心里想:她要使性子,就让她使一阵子吧,一阵子过去也就好了。
第二天上班,乔院长对他说,院里又请来了北京的两位专家,观摩歌剧。
然后,进一步听取意见,进行修改。
歌剧的核心创作、演出人员,两天后要集中住在南郊宾馆,和领导、专家一起,再讨论,再商榷。
赵英杰心里很清楚,其实再要怎么修改是不太可能了,除非整个推倒重来。
这当然是完全不可能的。
经过这几个月来的修改、打磨,整个歌剧已经基本定型了。
现在所能做的,最多只是在细端末节上,再做点无关紧要的小动作。
领导的真正意图,并不在于修改,而是要增加这两位专家对本出戏的印象。
这两位专家在圈里都是重量级的人物。
这种重量,也不是说他们的艺术造诣有多高深,而在于他们的特殊身份,——他们分别是国家级艺术评奖委员会中的主任委员和副主任委员。
局里很希望这出歌剧能够获得大奖。
大家都很清楚,排戏就是为了获奖。
获奖对谁都是重要的,尤其是对于领导和主要演员。
因此,为了获奖,大家都要倾注很多的心血。
戏的好坏是一回事,而能不能获奖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当中,评委的分量和作用就显得太重要了。
谁都知道,作品的好坏和能否获奖,有时候并不成必然因果。
不,甚至可以说,经常是不成必然因果。
于是,为了能确保获奖,你就必须在评委身上花功夫。
当然,事实上,对于那几个评委而言,各地都在请,取胜的关键就看谁使出的手段更能打动他们的心了,更能诱使评委们在最后的关头,投他们一票。
局里对这出戏非常重视,志在必得。
怎么必得?
那就是提前做工作。
工作做得越早越好,越细越好。
还是在江南剧院,一切都是按照正式的演出进行。
演出一结束,专家们(其实就两位)就一致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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