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有时就是在厨房里交流思想。
他们各有各的工作,时间有限,所以,谈天的时候大多在厨房里,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议论着社会上的各种事情。
有时,两人的意见高度一致,有时,却不尽相同。
甚至,还会大相径庭。
大相径庭也没什么,因为他们从事着不同的工作,出发点不同,理解也就不一致。
求同存异。
只要不涉及他们本身,他们不会就某个问题进行争执。
而家里的事,一般而言,赵英杰都是依着漆晓军。
他让她做主。
女人需要有当家作主的感觉。
另一方面,赵英杰本身也不是一个喜欢烦家务的人。
比如说,添置什么样的新家具,换什么样的窗帘,买多少国库券,等等,他都不太关心。
照他的理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一切由她自说自话做主。
“我昨天看到吴灿然了,好像买了一辆新车子。”漆晓军说。
“他挺活络的,”她这样评价说,“整天忙。图个实惠。”
事实上,赵英杰早就知道吴灿然买车了。
而且,那车买了其实已经有大半年的光景了。
她那样说,有几分鄙夷,也有几分羡慕。
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妒忌。
大多数女人心胸都小,爱妒忌。
漆晓军当然也不能例外。
偏偏赵英杰对此并不羡慕。
他对拥有小汽车一点兴趣也没有。
男人小时候对枪械,成年后对汽车,应该说是有一种天然的兴趣。
而赵英杰,好像天生的缺那根筋。
当然,他并不认为是一种缺憾。
他有他自己的精神世界。
吴灿然和赵英杰算是同班同学,他们是同一年从音乐学院毕业分到了市歌舞剧院的。
说真的,吴灿然无论从哪方面看,条件都不如赵英杰。
吴灿然也知道,自己的天分不如赵英杰,在艺术上不可能有大作为。
分到歌舞剧院后,他基本上不在业务上追求。
随遇而安,不求上进。
但他活得很快乐。
他是个很现实的人。
他们过去是很好的。
在赵英杰结婚后,吴灿然经常到他们家来“蹭饭”。
不仅“蹭饭”,还经常用他们家的电话,打长途电话。
吴灿然当时在追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孩子,那是他们的同班同学。
在赵英杰看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那个女同学同样也是志不在歌唱艺术,而在于一些更实惠的东西。
果然,他在苦追了好几年后,包括在赵英杰家里,前后打了有一年半时间跨度的电话,以失败告终。
漆晓军那时候也还是比较喜欢吴灿然的,因为感觉他很幽默,滑稽,能带来不少的笑声。
同样,当他受挫的时候,又激起了漆晓军的许多同情。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
而吴灿然也是很积极,见了一个又一个,可见了以后就都没了声音。
——全是姑娘们看不中他。
社会上一般的女孩子对搞艺术的,都有一种陌生感。
由陌生而产生不信任感。
没了信任,就是不够安全。
吴灿然那一阵子是处于一种低潮状态,甚至都有些自暴自弃了。
赵英杰也有些奇怪,吴灿然怎么就会那样的不顺。
按照一般的道理而言,他的条件并不差啊,怎么就会没姑娘看中呢?
大概也就是在吴灿然的恋爱到处受挫一年之后,忽然他就自己谈了一个。
那个姑娘是在电视台工作,不过她并不从事艺术,而是位会计。
长得也很好,挺漂亮的。
吴灿然感觉很好。
很迅速地,他们就结婚了。
而在他成家后,吴灿然就几乎一心只过家庭日子。
过得很好。
这些年来,歌舞剧院的人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吴灿然发了起来。
他四处走穴,挣钱。
除了买车,他还买了一幢新房子,在郊外,据说装修得非常豪华。
他是世俗的,也是精明的。
在这方面,赵英杰远远不能和他相比。
女人们当然喜欢世俗的,更为现实的男人。
世俗只是一个中性词。
世俗其实就是指在现实生活条件下,讲求实际追求。
赵英杰和漆晓军这些年来也特别想买一处新房子。
国家实行房改政策以后,再不可能分房了。
你要想改善居住条件,只能自己去买。
这些年来,他们当然也攒了一些钱,但离买下一处理想的新宅,还有相当的距离。
收入的增加往往是非常的缓慢,而房价却像加了热的水银柱体,直线往上飙升。
说起买房,倒真是可笑。
越是没有钱的人,对房子的要求就越高。
比如说,房子的位置,是不是在市区,生活是否方便,是不是靠近好的学校,以及价格是否合适,等等。
而真正的有钱人,他可以在任何一个天涯海角处买房子。
这是一种很尴尬的事情。
赵英杰和漆晓军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除了已有积余外,再从银行贷一部分钱,然后在市内位置较好的地段买一处一百多平米的公寓住宅。
他们必须要考虑到自己上班方便,孩子上学也要方便。
而偏偏这样地段的房价,要比郊区贵好几倍。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歌舞剧院好多年前建造的老房子,面积不够(只有七十多平米),结构也不合理。
虽然当时经过装修,但几年一过,立刻就还原了它原来破旧的本色。
漆晓军特别想买一处新房子,离开这个老院子。
在这里她感觉已经住够了。
和所有的夫妻一样,赵英杰和漆晓军的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凑合。如果有什么甜蜜和风光,那也都是早期的,表面的。
而表面就是表面,不能真实地反映事情的实质。
表面上看,赵英杰和漆晓军两人工作稳定,事业有成。
儿子叫赵小磊,已经九岁了,健康、聪明。
小磊长相上更多的像漆晓军,性格上却又像赵英杰。
儿子是他们生活的重心。
他们活着,好像一心只是为了经营这个家,为儿子提供一个稳定的,可靠的,比较幸福的、健全的家。
漆晓军说过,好的夫妻经营家庭,就像是经营一支股票,你要是不能保持一种优良的业绩,至少要维持它。
他们就是在维持。
他们当然也想做出优良的业绩来,但事实上却发现根本不可能。
要创造优良的业绩,必须有那种非常和谐的关系。
而他们最初的和谐早就过去了。
和谐,对许多夫妻来说,都是非常短暂的。
它类似一种蜜月。
夫妻之间不仅有单纯的那种蜜月期,也有关系上的蜜月期。
蜜月的结束,就是裂隙的开始。
裂隙的产生,有时候根本就不是谁故意而为,而纯粹就是由日常生活里不经意的一些小事所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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