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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家与上皇,犹之乎赖家与贾家。

“可王爷已出京查边,没个三五月回不来,纵想使力,也鞭长莫及,既然朝廷要查盐务上的事儿,这是煌煌大势。”甄雪凝了凝秀眉,柔声道。

甄晴道:“妹妹,我是这般想的,能否让妹夫,给江北大营的裕四叔写封信。”

“写信?”甄雪心头一惊,皱眉道:“姐姐要做什么?”

甄晴笑了笑,道:“妹妹莫慌,想哪儿去了。”

因为陈汉是从南伐北,在开国初期曾在金陵定都过一些年头,是为南京,南京除有守备戍卫,另有两支大军屯驻江南、江北两大营。

江北大营屯驻扬州,大约有三万兵马,江南大营则屯驻在南京孝陵卫,有六万兵马。

但如今陈汉兵制败坏、腐朽,江淮之地的两营兵,能有多少实额,其实也难说。

江北大营的统兵将领,正是北静王族叔水裕,其人官居检校江北大营节度使,这也是北静王身为四王八公之一的底蕴,诸省亲旧部将。

至于江南大营,并无节度使,军权军令更为复杂,除受两江总督以及南京户部支取钱粮、饷银外,将校人事则归南京兵部和神京五军都督府共辖。

“大姐,你写信要做什么?”甄雪面色微变,凝眸问道。

楚王妃甄晴笑了笑,抚了抚自家妹妹的手,柔声道:“妹妹不必惊疑,就是齐昆南下巡盐,如果剿补两淮盐枭,势必要调江北江南大营,提前打个招呼而已。”

甄雪闻听此言,心头有些不落定,低声道:“姐姐,等过几天往大同去信,我和他说说,再作计较。”

心底幽幽一叹,家中落下这般大的亏空,迟早要被清查,这池浑水,王爷如何好趟?

但甄家如有事,她这个北静王妃也做不安生,还有王爷原和楚王原有一些往来。

“也行。”甄晴点了点头,应允下来,旋即又道:“另外还有一桩事,我也很是发愁,王爷观政数年,只在兵部做着琐事,前段时日兵部侍郎邹靖随李大学士赴北,王爷原想就此掌着部务,托了人上疏,却被父皇否了,现在工部出缺儿,王爷去了宫中,求着上皇帮着督造皇陵,也不知这桩事儿,能不能成。”

此刻,楚王就已去了大明宫,打算自请督造皇陵。

“督造皇陵?”甄雪凝了凝眉,讶异道:“此事,圣上会应允?”

“总要有一位藩王来操持此事罢,我听说老大也在宫里,只怕要抢这桩差事。”甄晴低声道。

“老大,齐王?”甄雪凝了凝眸,低声道。

甄晴笑了笑道:“什么齐王,他现在是齐郡王,上次削得爵位,还没恢复过来呢,说来还是那位贾子钰的手笔。”

说句不好听话,如果崇平帝驾崩,不留遗诏,那齐王许就因郡王爵位,并无克承大统的资格。

甄雪面上现出思索,轻声道:“我是听说有这么一桩事儿,好像上次贾家人流放,齐郡王还去送了?”

“忠顺王其实也去送了,不想乐极生悲,现在风水轮流传,人家亲自督办他的案子。”甄晴冷笑一声,旋即低声说道:“妹妹,你说这贾珩,他与齐王不对付,现在又与咱们家不亲近,按说两家还是老亲,他不会是……那魏王吧。”

甄雪柔声道:“姐姐,我又不是贾子钰,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甄晴点了点头,道:“说起魏王,昨个儿巴巴的跑到恭陵,听说一早儿还得了重华宫的赏儿。”

“他原是嫡子来着。”甄雪柔声说道。

虽不想牵涉到自家王爷,但听着自家姐姐说着这些是非,也有几分意思。

“什么嫡子,如不是当初,轮也轮不到……”甄晴柳眉倒竖,冷声说着,只是说到最后,有些顾忌,顿住不言。

当初,还在潜邸之中的崇平帝,纳的雍王妃,流过两次产,后来郁郁而终,至此雍王一直未有正妃。

因为齐王生母地位低微,只是夫人位格,又去世的早,就成了庶子

至于楚王,生母虽是侧妃,但也去得早。

崇平帝将后来居上的宋皇后扶正,换句话说,魏王和梁王原也是庶出。

相当于一开始诸子都是庶出,结果就因魏梁二王子凭母贵,突然成了嫡子,自然诸子心有不甘,而崇平帝又对嗣子储君悬而不立,这就愈发给了人念想。

而就在姐妹二人议事时,重华宫中也上演着爷慈孙孝,其乐融融。

齐王陈澄已在体和殿中,围拢着上皇隆治帝病榻跟前儿,面带关切道:“皇爷爷,身子觉得如何了?”

“今个儿好多了。”太上皇坐在床榻上,打量着齐郡王,低声道:“澄儿,你也别苦熬着,都饿廋了。”

不远处的冯太后,看了一眼自家大孙子,不知葫芦里又在卖着什么药。

宋皇后同样瞥了一眼陈澄那张胖乎乎的脸盘儿。

暗道,就一天没吃饭,还能饿瘦?

陈澄叹了一口气,愁闷道:“没想到出了这么一回事儿,伯父他好端端的,非要……”

说着,觑见太上皇的脸色似有不虞,连忙改口说道:“皇爷爷,你也别气了,气坏了自己身子,也不值得。”

太上皇叹道:“人逢七十古来稀,我自个儿的身子骨儿,自个儿清楚,也该考虑身后之事了,现在吉壤坍塌,还是要加紧修才是。”

陈澄也顺势道明来意,道:“皇爷爷,现在该惩治的也都惩治了,这修吉壤,需得寻个可靠之人监修才是,可不能再出差池了。”

他来此,自然是要拿下这监修皇陵的差事。

自古以来,监修皇陵,一旦竣工就是大功一件,如他有了这一桩大功劳,将亲王爵位重新挣回来,轻而易举。

念及削爵一事,陈澄不由想起那贾珩来,心头戾气丛生,等他克承大统,贾家鸡犬不留!

太上皇人老成精,自然看出孙子提起皇陵监造一事的打算,感慨道:“如果当初由你来监修,许也没这桩事儿了。”

“皇爷爷,那时候我才多大?也办不得这么般大的事,现在是年岁渐长,已为人父,对这些事才渐渐摸清门道。”陈澄低声道。

这话自然是排除某些中途插手抢差事的魏、楚二王。

魏王年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楚王没他年长,办事也不妥当。

宋皇后在一旁听着齐王所言,凤眸眯了眯,瞥了一眼陈澄,心头涌起不悦。

她原是想等一会儿,趁机提出让然儿监修皇陵,但不想这老大,竟抢了先。

他说这怎么眼巴巴地过来,原来是早有图谋,无利不起早!

如果来日百官请立储君,监修皇陵,孝德纯良,立为太子的理由就十分充足。

太上皇笑道:“澄儿监造,我还是放心的,我回头给你父皇说说。”

陈澄闻言,心头大喜,保证道:“皇爷爷,您就放心好了,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另外一边儿,大明宫,内书房

崇平帝狐疑地看了楚王一眼,问道:“你要监修皇陵?”

楚王说道:“父皇,恭陵罹难,玄宫坍塌,儿臣痛彻心扉,昨个儿几乎一宿没睡,就在想,如是儿臣来监修皇陵,断不会容忍此等贪腐弊事滋生。”

说着,抬起头,在崇平帝望去,果见瞳孔中有着血丝密布。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你素来严肃,谨细,由你监修皇陵,倒无不可。”

楚王在下方听着“严肃、谨细”,心头一喜,但面上不现分毫,说道:“儿臣才智平庸,但牢记本本分分四字。”

“不过,”崇平帝却一句话,又将楚王的心揪起,沉声道:“不过,监修皇陵,事涉内务府以及户部、工部三处衙门,你年岁浅,历得事少,可能转圜好三衙?”

楚王道:“父皇,儿臣有信心做好此事。”

如说年岁浅,历得事少,那贾子钰年岁还没他大,还不是领着三处衙门。

再说年纪大的忠顺王叔,现在被废为庶人了。

崇平帝面色顿了顿,权衡着什么,道:“此事容朕思量思量,还要和你皇祖父商议。”

楚王闻言,心头虽为没有干脆利落的答应感到失望,但也不好再说其他,拱手道:“那儿臣告退。”

待楚王离去,崇平帝脸上现出思索,半晌后,忽而问着一旁的戴权,道:“晋阳去了内务府?”

“长公主殿下一早儿就去了,是内卫护送的。”戴权低声回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又是沉默思索。

内务府职事繁多,统辖皇庄产业,事关内帑进项,不好让外人管领。

掌府事者,首先得与皇家有亲,便利办内宫诸事,另外也不能为藩王,否则容易培植党羽势力,想了半天,如是交给晋阳,倒是挺合适。

只是她一介女流之辈,做起事来,终究不大方便。

心头搜寻着合适人选协助。

思量了下,对着戴权道:“去重华宫,请皇后过来。”

戴权应了一声,然后出了大明宫,去请宋皇后。

不多一会儿,宋皇后进入殿中,朝着条案后的崇平帝行了一礼,笑道:“陛下,您唤臣妾?”

崇平帝道:“梓潼,朕有件事儿和你商量。”

此言一出,宋皇后心头微讶,笑道:“陛下,什么事儿,这般郑重其事?”

“叔玉如今是在鸿胪寺?几年了?”崇平帝问道。

这是问着宋皇后之弟宋璟,现在鸿胪寺做着典客的六品小官儿。

“嗯,臣妾之弟已在鸿胪寺,有六七年了罢,陛下怎么突然想问着这些?”宋皇后柔声说着,好奇问道。

崇平帝道:“他在鸿胪寺兢兢业业,这些年,朕也有所耳闻,也该重用着了。”

宋皇后闻言,芳心又惊又喜,但面色却现出迟疑,叹道:“臣妾之弟才智平平,原任着六品官儿,已是竭尽驽钝,左支右绌,遑论重用?”

崇平帝道:“叔玉他还是有才干的,朕这几年磨勘他,正是为着大用。”

他其实也知皇后心头有一些念头,只是纵为天子,也不能任性妄为。

宋皇后凝了凝秀眉,玉容微动,低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内务府那边儿,不少人牵涉到皇陵案中,会稽司现在正缺一主事之人,让他调任内务府会稽司,任郎中之职,先去做做事。”崇平帝道。

“陛下,这……如何使得?”宋皇后惊讶道:“臣妾只怕会有非议。”

心头思忖着会稽司,掌钱粮度支,的确是个好差事,只是内务府的府事,究竟是谁掌着。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如何使不得,他原是六品,调任五品郎中,有何非议?况内务府原就署理天家之事,就这般办罢,让他先去管着内务府会稽司,如是确有能为,也可协助晋阳同知府事。”

这番话一出,基本是要让晋阳长公主掌内务府事,只是还派了宋皇后的弟弟去掌管钱粮度支。

宋皇后闻言,心头微喜,道:“那臣妾就代弟弟,谢过圣上隆恩。”

先进内务府,等以后再协掌府事,那时然儿……也能有所臂助。

崇平帝转而又看向戴权,道:“派人到鸿胪寺去将人唤来,朕有几句话叮嘱。”

戴权拱手应命,然后去吩咐内监去传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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